堂下寂靜無聲,仿若空氣都凝固了。諸位官員低垂著頭,眉頭緊鎖,額間皺紋深如溝壑,臉上滿是愁苦之色,卻無一人率先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巡撫高名衡緩緩抬起手,輕掩唇邊,干咳了一聲,那聲音在靜謐的廳堂里顯得格外突兀,眾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
高名衡清了清嗓子,打破僵局道:“殿下,當下這局勢,已然危如累卵,迫在眉睫啊!依微臣之見,重中之重是得立刻想法子,讓城里那些餓得兩眼昏花、皮包骨頭的百姓尋到些吃食,好歹保住性命。否則,真到了餓殍枕藉、白骨露野的境地,這城壓根不用流賊強攻,自己便垮了。要不,組織一批人手,冒險出城去探探,看能不能在城外那些邊邊角角之處,找到些野菜、草根之類的,雖說難以下咽,卻也能勉強填塞肚子,撐過一時是一時。”
總兵陳永福聞聽此,眉頭擰得更緊,腦袋搖得似撥浪鼓一般,不假思索地反駁道:“萬萬不可!城外如今全是虎視眈眈的流賊,把城圍得水泄不通,跟鐵桶似的。這時候派人出城,純粹是自投羅網,那和趕著羊群往狼群里送有何區別?人沒了不說,萬一這動靜驚著了流賊,讓他們趁機攻城,那可就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后果不堪設想啊!”
眾人聽罷,心頭皆是一沉,廳堂里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眾人此起彼伏、略顯沉重的呼吸聲交織回蕩。
黃澍微微抬起頭,目光堅定,向前邁出一步,雙手抱拳,沖著周王行了一禮,朗聲道:“殿下,微臣倒是琢磨出一計,或許可以冒險一試。您瞧,這城中那些富戶、商賈,平日里富得流油,家大業大,家中想必還私藏著不少糧食。雖說之前也曾下令讓他們捐納,可這些人精,哪肯乖乖聽話,定然還隱匿了大半。不如就派衙役挨家挨戶去清查一番,根據各家的資財多寡,強制征收一部分出來,先解了這火燒眉毛的燃眉之急。”
此語一出,仿若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千層浪,官員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有的不住點頭,眼中放光,覺得這是當下唯一能快速籌到糧食的妙招;有的卻面露難色,滿心憂慮,生怕此舉會捅了馬蜂窩,激起那些富戶的激烈反抗,到時候城里亂成一鍋粥,局面可就徹底失控了。
祥符知縣王燮眉頭緊蹙,憂心忡忡地開口道:“黃大人這計策嘛,乍一聽確實不錯,可真要付諸實施,那難度絕非一星半點。這些個富戶,哪個不是手眼通天,在城里經營多年,關系網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吶。咱這一強行清查,保不準就惹出一堆麻煩事兒。萬一他們暗中勾結一氣,再跟城外的流賊眉來眼去,通風報信,那豈不是等于引狼入室,把禍事直接往自家門口拽嗎?”
周王滿臉疲憊,雙眼布滿血絲,聽著眾人爭論,雙手緊緊攥著座椅扶手,指節泛白,內心猶如翻江倒海,痛苦地權衡著利弊。
許久,他咬了咬牙,腮幫子鼓起,像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罷了罷了!如今都到了生死一線的關頭,哪還顧得上這許多彎彎繞繞!就依黃澍所,即刻去安排,選派那些機靈能干、手段強硬的衙役,行動的時候務必謹小慎微,要是碰上敢反抗的,絕不姑息,嚴懲不貸!不過,千萬記住,切不可把動靜鬧得太大,免得搞得人心惶惶,全城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