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內一片漆黑,彌漫著陳腐的土腥味和一種……難以喻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陰冷。鬼手緊握著我的手腕,他的掌心冰冷而潮濕,不知是井水還是血。我們一不發,在絕對的黑暗中摸索著前行,只能依靠觸覺和彼此急促的呼吸聲來判斷方位。
身后的殺戮場和那尊蘇醒的“石心”已被黑暗徹底吞沒,但它們帶來的恐怖震撼,卻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靈魂深處。那塊石頭……它到底是什么?它真的擁有意識嗎?父親筆記中提到的“禁忌手段”和“長生”,是否就源于此?而蕭燼……他究竟在其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
無數個疑問在腦海中翻騰,幾乎要撐裂我的頭顱。
鬼手的腳步很快,即使受傷,他對這條隱秘通道也似乎極為熟悉,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通道時而狹窄逼仄,需要匍匐爬行,時而稍微開闊,但始終向上延伸。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光亮,以及隱約傳來的、市井的嘈雜聲。
我們出來了?回到地面了?
鬼手在光亮處停下腳步,那是一個被雜草和破木板巧妙掩飾的出口。他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縫隙,向外窺探了片刻,才示意我跟著出去。
外面是一條堆滿雜物、散發著尿臊味的死胡同,看建筑風格,似乎仍在銷金窟的范圍邊緣,但已是相對偏僻的角落。天色灰蒙蒙的,已是黎明前夕,但比地下那永恒的黑暗要好上太多。
鬼手靠在潮濕的墻壁上,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角滲出的血跡更多了。他傷得不輕。
“你……”我看著他蒼白的臉,心中五味雜陳。他救了我,多次,但我對他卻幾乎一無所知。“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幫我?”
鬼手喘勻了氣,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那雙平淡的眼睛看向我,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我是誰不重要。幫你,是因為欠你父親一條命,也因為……不想看到‘石心’落入某些人手中,重現當年的慘劇。”
“當年的慘劇?是秘窖驚變?”我追問。
鬼手搖了搖頭,眼神望向胡同口那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穿透了時空:“不止。是更久以前……前朝覆滅,乃至更早……每一次‘石心’現世,都伴隨著無盡的鮮血和瘋狂。它不是什么恩賜,是詛咒。”
他的語氣沉重而肯定,帶著親歷者的痛楚。
“那它現在被喚醒了……會怎么樣?”我想起那暗紅的光芒和那仿佛眼睛般的印記,不寒而栗。
“不知道。”鬼手回答得干脆而絕望,“這次不一樣。‘鑰匙’出現了……”他的目光落在我頸間那個已經恢復平靜、但內蘊紅絲的琉璃瓶上,“……而且,它似乎對你……有反應。”
鑰匙?是指這個瓶子?還是指我?
我還想再問,鬼手卻突然神色一凜,猛地將我拉到他身后,警惕地望向胡同口。
“有人來了。”他低聲道,聲音緊繃。
雜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不止一人,而且步伐沉穩,訓練有素!是搜捕我們的人?還是另一撥勢力?
我們所在的死胡同沒有退路!
鬼手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類似煙花信號筒的東西塞進我手里,急聲道:“拿著!如果走散了,或者我死了,去城南‘慈幼局’找一個叫啞婆的洗衣婦,把這個給她看!她會告訴你下一步該怎么做!”
說完,他不等我反應,猛地將我推向一堆破舊的籮筐后面,低喝道:“藏好!無論發生什么都別出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破損的衣衫,竟然主動向著胡同口走去!他是要犧牲自己,引開來敵?!
我躲在籮筐后,心臟狂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看著他那并不高大、甚至有些踉蹌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未知的危險。
腳步聲在胡同口停下。
一個冰冷而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戲謔:
“鬼手先生,這么急著是要去哪里啊?我們樓主,可是很想念您這位老朋友呢。”
這個聲音……是千金臺那個管事的鴇母!但她此刻的語氣,卻與之前截然不同,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樓主?銷金窟背后真正的主人?!
鬼手的腳步停了下來,聲音恢復了那種平淡無波:“原來是紫鳶姑娘。勞煩樓主掛念,鬼手愧不敢當。”
“樓主聽說,今晚家里進了幾只不安分的小老鼠,還驚擾了地下的‘老祖宗’,很是生氣。”被稱為紫鳶的鴇母聲音轉冷,“特意讓我來請先生回去,好好解釋解釋。順便……把那只帶著‘鑰匙’的小老鼠,也一并帶回去。”
他們果然是為了我和瓶子來的!而且他們知道地下祭壇的事!銷金窟的主人,果然與“石心”有莫大關聯!
“恐怕要讓樓主失望了。”鬼手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鬼手今日,恕難從命。”
“哦?”紫鳶的聲音帶著殺意,“看來先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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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兵刃出鞘的鏗鏘聲驟然響起!
戰斗瞬間爆發!
我躲在籮筐后,看不到具體情形,只能聽到激烈的打斗聲、兵刃碰撞聲、以及悶哼聲!鬼手顯然在以一敵多,而且他本就身受重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中緊緊攥著那個冰冷的信號筒。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我而死!
就在我幾乎要忍不住沖出去時,打斗聲突然停止了。
一片死寂。
然后,是紫鳶略帶詫異的聲音:“斷后?倒是條漢子。可惜……”
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