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這個詞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狀態。我不是復活,不是痊愈,而是……重構。那枚融入心口的星核,如同一個全新的、更加精密而強大的能量核心,取代了我原有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泵送出不再是血液、而是某種溫和卻浩瀚的星辰之力,流遍全身的每一寸經絡,乃至靈魂的最細微處。
左眼所視,是能量流動的軌跡,是萬物內在的秩序紋理,是樓主那漫長歲月積淀下的滄桑與堅守。右眼所觀,是無窮的可能性,是生命的韌性與變數,是蕭燼那掩藏在冰冷面具下未曾熄滅的火焰。兩種視角交織,讓我對這世界,對自身,有了截然不同、卻又渾然一體的認知。
我緩緩從虛空中站起,腳下那破碎的鏡面般的地面,似乎都因我的存在而變得更加穩固。身上襤褸的衣衫無風自動,沾染的血污與塵土在星辰之力流轉下悄然剝落,露出其下瑩潤仿佛內蘊星光的肌膚。無需語,一種無形的、寧靜而強大的氣場自然散發開來。
上方,蕭燼與樓主同時望來,目光復雜難。
蕭燼的眼中,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失而復得的悸動交織,最終沉淀為一種更深沉的、仿佛重新開始評估一切的審視。他手中的劍低垂,但緊繃的身體并未放松。
樓主那古井無波的臉上,則清晰地浮現出探究與恍然。他看著我,仿佛在印證某個古老的預,低語道:“星核擇主……原來預中的‘歸元者’,并非依靠血脈或力量,而是……能夠承載‘無’之境界的容器。”
他的目光落在我心口的位置,那里,星核正散發著溫和而磅礴的生機。“它選擇了你,不是讓你成為新的‘守護者’或‘毀滅者’,而是……平衡的支點。”
平衡的支點?我品味著這個詞。不是鎮壓,不是毀滅,也不是純粹的守護,而是維系某種微妙的、動態的平衡?
就在這時,那懸浮于虛空、已然褪去絕大部分污穢、顯露出原本星空般瑰麗本體的星核(或許現在該稱其為“歸墟星核”的本源),緩緩收斂了光芒,其體積也似乎縮小了許多,變得只有磨盤大小,通體流淌著溫順而內斂的星輝。它輕輕旋轉著,散發出的不再是瘋狂與誘惑,而是一種令人心安的、如同母親懷抱般的寧靜波動。
它“看”向了我,一種無需語的聯系在我們之間建立。我明白了,它需要時間沉睡,以徹底修復萬古以來的創傷與扭曲。而這片由它力量支撐的、介于虛實之間的幽暗空間,也將隨之逐漸隱沒,與現實世界暫時隔絕。
外界的一切,需要我自己去面對。
我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這逐漸穩定的空間,看到了那道正在變淡、卻依舊刺目的赤紅狼煙。
京城,大亂未止。
“外面……”我開口,聲音帶著一絲陌生的空靈回響,卻又奇異地蘊含著令人信服的力量,“情況如何?”
蕭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沉聲道:“我進來之前,皇城司與禁軍部分將領疑似勾結,以清君側、誅妖女(指你)為名,發動宮變,圍攻紫宸殿。陛下……情況不明。‘石瘟’在城中多處爆發,局勢已近失控。”
宮變?清君側?誅妖女?果然,所有的矛頭,最終都指向了混亂,指向了我這個“災星”。
樓主淡淡道:“欲望的膿瘡,總會在壓力最大時自行破裂。這場叛亂,不過是積弊的必然。即便沒有‘石瘟’,沒有你,也會因別的緣由爆發。”
他的語氣依舊冷漠,仿佛在說與己無關的事情。
“你必須回去。”蕭燼看向我,眼神銳利,“只有你,或許能平息‘石瘟’。也只有厘清宮變真相,才能穩定朝局,避免更多的生靈涂炭。”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而且……你需要一個身份,一個立足之地。‘平衡的支點’,不能懸于空中。”
我明白他的意思。獲得新生力量,不代表就能超然物外。父親的冤屈、鬼手啞婆的死、京城無數受“石瘟”折磨的百姓……這些因果,依舊系在我身上。星核選擇了我,或許也正是因為我與這世間,有著千絲萬縷、無法割舍的聯系。
“樓主呢?”我看向那位神秘的兄長。
樓主與我對視,片刻后,緩緩道:“此間事了,封印已固。我會暫時封閉此地,直至星核徹底恢復。外界紛擾,與我無關。”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蕭燼,意有所指,“希望你們……好自為之。平衡,往往比毀滅更難維系。”
說完,他不再多,身影逐漸變得虛幻,最終與這片幽暗空間一同,如同褪色的水墨畫,緩緩隱去,只留下最后一絲若有若無的、屬于守墓人的蒼涼氣息。
空間轉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