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氣息混合著泥土的腥味鉆入鼻腔,將我從那宇宙崩塌的眩暈感中拉扯回現實。我們三人幾乎是疊羅漢般摔在墜星湖畔松軟潮濕的草地上,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我強撐著幾乎散架的身體坐起,體內星力近乎枯竭,心燈光芒也黯淡到了極致,只有那粒白金微粒依舊傳來一絲微弱的、仿佛永不熄滅的暖意。方才星門內那場關乎存在本質的鏖戰,消耗遠超想象。
蕭燼是第一個完全站起來的。他玄色的勁裝沾滿了泥濘,發冠有些歪斜,幾縷墨發垂落額前,平添了幾分罕見的狼狽。但他周身那股屬于上位者的冷厲氣勢卻并未消散,反而因方才的戰斗更添幾分沉淀的鋒芒。他迅速掃視四周,確認暫時安全后,那深邃的目光便如同冰錐般,先是落在我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探究,隨即又轉向不遠處同樣掙扎著起身的林逸,眼神瞬間變得更加冰冷。
林逸的狀況看起來最糟,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未干的血跡,氣息微弱。他顧不上自身,目光第一時間便焦急地投向我,確認我無恙后,才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因蕭燼那冰冷的注視而微微繃緊了身體。
氣氛,在脫離星門的生死危機后,瞬間回歸了現實的對峙與猜疑。
“看來,三位在門內經歷頗豐。”一個清冷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我們同時抬頭。只見那頭銀色巨鸞不知何時已悄然降落在一旁的空地上,幽曇依舊立于鸞背之上,素色斗篷纖塵不染,與我們的狼狽形成鮮明對比。她俯瞰著我們,斗篷下的目光難以捉摸,語氣平淡無波,聽不出是贊許還是責備。
蕭燼冷哼一聲,拂去衣袍上的草屑,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意與質問:“你究竟是何人?引她至此,卷入此等兇險,意欲何為?”他口中的“她”,自然指的是我。
幽曇并未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星穹之扉自有其規則,非我所能左右。能入內并活著出來,是你們的機緣,亦是劫數。”她的目光轉向我,“看來,你已觸碰到了‘源初’的門檻,也見識了‘墟’的另一面。”
我點了點頭,感受著體內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星力質感,那是一種更加接近本源、更加浩瀚的力量。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困惑與沉重。“前輩,那星門內的黑暗虛影,還有最后看到的鎖鏈與……”
“有些真相,知曉過早并非幸事。”幽曇打斷了我,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你如今要做的,是穩固所得,消化所見。‘源初’之路,方才起步。”她的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蕭燼和林逸,“至于其他……人心紛擾,亦是劫難的一部分。”
她的話意有所指,讓場中氣氛更加微妙。
蕭燼的臉色更加難看,他顯然聽出了幽曇話語中的暗示,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如刀:“本王不管什么‘源初’‘墟影’,此女關系社稷安危,必須隨本王回京!”
“殿下還想再將我關回那靜思苑嗎?”我緩緩站起身,盡管虛弱,但周身那經過星門洗禮、愈發純凈凝練的星輝自然而然地流淌開來,形成一股無形的氣場,竟隱隱能與蕭燼的龍威抗衡。“如今的靜思苑,恐怕關不住我了。”
蕭燼瞳孔微縮,他清晰地感受到了我力量本質的變化與提升,那是一種脫離了純粹星辰之力、更加接近某種規則層面的威壓。這讓他心中的震驚與某種失控感愈發強烈。他死死盯著我,拳頭無意識地握緊:“你以為力量增長,便可脫離掌控?蘇瓷,別忘了你的身份,也別忘了……他是為何能站在這里!”他的目光猛地刺向林逸。
林逸臉色一白,眼中閃過一絲痛苦與愧疚。
我的心也隨之一沉。蕭燼是在用林逸的安危威脅我。他抓住了我最在意的弱點。
“殿下何必牽連他人。”我語氣轉冷,“我若不愿,縱使殿下動用千軍萬馬,也未必能如愿。更何況……”我抬眼,望向那依舊流淌著星輝的墜星湖,以及遠處隱約可見的、我們來時穿越的莽莽山林,“天地之大,并非只有京城一方囚籠。”
這是明確的表態——我不會再隨他回去。
蕭燼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起來,暗金色龍氣隱隱浮動,仿佛下一刻就要出手強行拿人。他絕不能容忍我徹底脫離他的視線與控制,尤其是在我展現出如此潛力和不確定性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