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孟冬,我站在應天城郊的演武場中央,看著三百名親衛候選人在晨霧中列隊。他們來自不同地域:泉州織工挽著袖口露出機杼傷痕,馬六甲水手赤足踩著南洋貝殼,波斯駝夫的頭巾上還沾著撒馬爾罕的沙塵,甚至有兩名改籍的前葡萄牙海盜——他們的皮靴雖亮,卻刻意磨去了靴刺上的骷髏紋。所有人左胸都別著青銅麥穗徽記,在霧氣中泛著冷硬的光,如同被鍛打成型的公平之種。
"親衛會的徽章不是裝飾,是枷鎖。"我轉動手中的鍍金燧發槍,槍管上的"親衛"二字與他們的徽章遙相呼應,"這枷鎖銬住的不是你們的身體,是剝削者的鎖鏈。現在,告訴我,你們為何而來?"
前排的泉州織工陳阿水向前半步,他的右手指節畸形——那是被織機齒輪碾傷的舊痕:"長公主,去年冬至,我織的十二匹云錦被稅吏以花色不符圣意充公,妻子抱著女兒跳了晉江。"他舉起左手,掌心刻著"均"字刺青,"我要讓天下織工知道,自己織的布該換多少米糧,不該由老爺們的算盤說了算。"
右側的波斯駝夫阿里掀開頭巾,露出額角的彎刀疤:"在波斯灣,阿拉伯商人用駱駝換我們的羊毛,卻用假秤砣——十斤羊毛只算七斤。"他拍了拍腰間的燧發槍木箱,箱角露出半卷阿拉伯文的《公平貿易手冊》,"我要學會你們的算籌,還有這會噴火的正義之棍,讓商路不再淌血。"
我點頭示意,常靜徽推動裝備車前行。三百支改良燧發槍在晨光中展開,槍托處刻著不同文明的符號:泉州織錦的云紋、馬六甲橡膠樹的葉脈、波斯細密畫的星月。"每支槍對應一位匠人的靈魂。"我拿起刻著阿拉伯文"阿德l-adl(正義)"的燧發槍,遞給阿里,"槍管是應天匠人的熟鐵,扳機彈簧用的是馬六甲橡膠,槍托木料來自泉州老匠人珍藏的荔枝木——這是四民智慧的合鑄。"
親衛會的首次全體會議在玄武湖底的鋼鐵密室召開。蒸汽泵規律的嗡鳴中,常靜徽調試著全息沙盤,光影在她腕間的麥穗銀鐲上跳躍。方鳴謙的水軍甲胄掛著新繡的麥穗肩章,胸甲內側刻著"水能載舟,亦能煮粥"的俚語——那是他在舟山漁村聽老漁民說的。
"先談神機科技司的落地。"我用燧發槍指向沙盤上的紅色齒輪標記,"王玄齡,三段式射擊法的訓練進度如何?"
王玄齡推了推改良的水晶眼鏡——鏡片由西域玻璃磨制,邊緣刻著算籌紋:"已在應天火器監完成模擬推演。"他調出全息影像,三百名隊員在虛擬場景中演練"臥射-跪射-立射"循環,燧發槍火舌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火力網,"但遇到個難題:部分隊員來自獵戶,習慣單打獨斗,對集體齊射的理念抵觸。"
"帶他們去看江南紡織廠。"我敲擊沙盤上的紡織機模型,"讓他們明白,就像織錦需要經緯配合,火器戰也需要前后掩護。告訴他們,三段式不是束縛,是讓每個子彈都能找到該打的目標——比如地主的高墻,而不是無辜的流民。"
方鳴謙突然插話,手指劃過沙盤上的海岸線:"江海衛水軍需要更靈活的指揮體系。現在每艘飛浪級戰船都像個小朝廷,水手們對官兵一致半信半疑。"
"因為他們沒見過真正的平等。"我從袖中取出《水手自治章程》,羊皮紙上蓋著泉州、廣州、寧波三地船工的聯名手印,"從今天起,每艘戰船設舵工委員會,百戶以下的決策必須半數以上水手同意。比如昨晚收到的情報——"我看向常靜徽,她立刻調出密報,"暹羅國的奴隸販子在馬六甲海峽西段活動,江海衛的商船隊該如何行動?"
"護航商船優先保護婦孺,戰斗船負責攔截,傷員救治由水手投票決定是否啟用善值儲備。"方鳴謙迅速回答,眼中閃過驚喜——他聽懂了章程背后的深意:將決策權還給生產者,讓武器真正為使用者服務。
應天火器監的地下工坊里,陳鐵手正在演示旋轉炮塔的改良版。這個由紡織機飛輪改造的裝置如今覆蓋著橡膠裝甲,八支燧發槍呈扇形排列,隨著飛輪轉動依次擊發,靶墻上的彈孔形成半徑兩丈的圓圈。
"長公主,按您說的運動戰,我們給炮塔裝了可拆卸輪子。"陳鐵手轉動曲柄,炮塔底部伸出四個橡膠輪,"現在它能在十分鐘內拆解,由四人小組搬運,適合巷戰和山地突襲。"
我撫摸著炮塔邊緣的棉線——那是泉州織工用來標記經緯的手法:"很好。但還不夠隱蔽。"我示意匠人抬來一箱江南油紙傘,傘面繪著山水花鳥,"把燧發槍零件藏進傘骨,傘柄做成火藥筒。記住,神機飛軍的隊員走在街上是百姓,舉起傘是戰士——就像這傘面,平時遮風擋雨,戰時化為利刃。"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動。陳鐵手臉色一變,手按劍柄:"是東廠的緹騎!他們怎么找到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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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有人害怕公平的火種。"我將燧發槍插入傘柄,扣上江南油紙傘,"打開工坊暗門,讓隊員們從下水道撤離。記住,我們的武器不殺自己人,只對付剝削者的鎖鏈。"
錦衣衛踹開木門時,我正坐在工坊中央的織機前,手中的梭子穿梭于經緯之間,腳下踩著改良的火器踏板——踩下時,織機內部的齒輪會帶動燧發槍上膛。為首的千戶瞪著我,繡春刀在煤油燈下發青:"長公主果然在此私造妖器!"
"這是織機,也是火器。"我舉起手中的綢緞,上面用金線繡著麥穗與齒輪,"你看這圖案,既是裝飾,也是暗號——當百姓需要公平,這織錦就是起義的旗幟;當天下太平,它就是遮體的衣裳。"
千戶的刀背砸在織機上,梭子飛落在地:"狡辯!陛下命我等緝拿亂黨,帶走!"
我站起身,油紙傘在手中旋開,傘骨尖端露出槍管:"你看這傘,雨天是傘,戰時是槍。但我不會用它打你——因為你也是被皇權剝削的棋子。"我從袖中取出一枚麥穗徽章,放在他的刀柄上,"當你厭倦了替貴族賣命,就來親衛學堂,那里有真正的算籌,能算出你的價值,而不是被人當槍使。"
舟山群島的暴雨中,我站在"均平號"的甲板上,看著江海衛水軍演練"商船變戰船"。老吳頭的舵工委員會正在指揮拆卸貨艙隔板,二十名水手赤腳在甲板上奔跑,將茶葉箱推入海水中——箱底的機關打開,露出里面的燧發槍和火藥包。
"長公主,有艘福州商船發來求救信號!&quo-->>t;了望手的喊聲被雷聲吞沒。我舉起防水望遠鏡,看見三艘懸掛"海禁巡查"旗號的官船正在追擊民船,船頭立著的不是官兵,而是手持皮鞭的稅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