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平二十一年夏至,議事會大廈的銅鈴在灼熱的日光中震顫了五十三聲——這是全國議事會常務委員會審議通過的第二輪巡視啟動信號,每聲鈴響都像重錘敲在《大明監察法典》的算籌紋上,震得三十三省的主陣監測屏同時亮起紅光。我站在全息沙盤前,看著魏民望會長展開的巡視輿圖,密密麻麻的紅色標記覆蓋了從蒙古草原到南洋群島的廣袤疆域,像一張捕捉沉疴的巨網。
魏民望的白須在熱風里微動,他的算籌串上,每枚算籌都刻著待查省份的名稱,陛下,此次第二輪巡視覆蓋二十七行省、自治省及特別行政區,由全國議事會監察局牽頭,聯合刑部、吏部、工農總會組成五十七支專項組,每組配備主陣實時記錄設備,確保問題不落地,線索不中斷他特別指向花省的標記,那里用朱砂畫了個醒目的圓圈,按您的指示,花省回訪由您親自帶隊,鄭鐵山同志任副隊長,配備最先進的聲紋比對儀和賬冊溯源系統。
全息屏上,各巡視組的啟程畫面次第閃過:蒙古自治省的巡視組騎著改良后的蒙古馬,馬鞍上綁著測草場面積的激光儀;夏寧自治省的組員扛著水文監測儀,正登上前往黃河渡口的渡船;北冰洋省的破冰船已經鳴笛,船頭的二字在冰原上格外醒目。而我帶領的花省回訪組,此刻正站在議事會大廈的側門,趙鐵錘背著他的工具箱,王春燕的竹籃里裝著新蒸的窩頭,朱靜雯的機械義眼已經開始掃描花省的實時數據流。
記住,我們不是去看歌舞升平的,我接過魏民望遞來的巡視手冊,封皮上印著馬克思的名問題就是時代的口號要扒開那些表演性整改的畫皮,看看底下的爛瘡——民心的天平,容不得半點虛假。
首批傳來急報的是西江省巡視組。組長周明遠的全息投影帶著怒氣,背景是省都察院的審訊室,鐵鎖在潮濕的空氣中銹跡斑斑。陛下,這里的都察院簡直成了私刑場!他舉起一份《抓捕記錄》,上面用朱砂隨意勾著人名,商人張文遠只因舉報縣太爺貪腐,就被冠以妖惑眾抓了進來,至今關了三個月,沒見過任何證據。
更驚人的是駐西江省工作組副組長劉青山的問題。巡視組在他的住所搜出五十七張酒樓賬單,最貴的一餐花了白銀三百兩,記賬單位是公務招待,而陪同人員欄里,赫然寫著當地最大地產商的名字。他挪用的公費吃喝款累計白銀兩萬三千兩,周明遠調出銀行流水,還幫這位地產商低價拿下三塊國有土地,從中收受回扣五千兩——西江省工建設布政司司長王志強就是他的保護傘,兩人的密會記錄里寫著土地換前程
夏寧省的急報帶著沙塵暴的氣息傳來。巡視組在省交通司的檔案室里,發現了一疊沒有任何考試記錄的駕駛證,照片上的人像模糊不清,像團墨漬。這些證都是花錢買的,組長馬曉燕用鑷子夾起一本j1a駕駛證,工本費只要五錢,他們卻收五十兩,還美其名曰加急費
駕考中心的監控更觸目驚心:考生連方向盤都握不穩,考官卻在一旁打盹;有人拿著作弊用的微型算籌,上面刻著科目二的點位;甚至有考官直接在試卷上填寫答案。交通司司長李衛國的辦公桌抽屜里,搜出了十二張存折,加起來有白銀八萬兩,馬曉燕調出李衛國與不法商人的通話錄音,他還幫黑車團伙偽造營運證,說只要銀子到位,紅綠燈都能給你調成綠的
我帶領的回訪組抵達花省時,正值早高峰。全息屏上顯示,去年被要求恢復的平府-花縣公交線,站牌已經蒙了層灰,電子時刻表停留在均平二十一年春分——正是第一輪巡視組離開的日子。俺們等了三個月,這車就是不來,候車的老農王福根跺著腳,上次巡視組在的時候,一天跑八趟,比誰都勤快。
花省議事會的會場更是刺痛眼睛。三十六個代表席位里,看不到一個扛鋤頭或握扳手的身影,去年增補的工農代表張鐵柱和林秀琴,名字已經從名冊上劃掉。他們說俺們文化低,不懂議事張鐵柱的胳膊上還留著被辭退時推搡的淤青,其實是俺們反對把農田改成別墅區,擋了他們的財路。
花市交通司的問題更與第八十章的新規形成諷刺對比。司長趙富貴的辦公室里,堆滿了各大車企送的禮品,從南洋紅木的方向盤套到西域的駝毛坐墊。駕考中心的暗格里,搜出了偽造的駕駛證空白模板和作弊用的微型攝像頭,負責人交代:只要交一百兩,就算是三歲娃娃也能拿到j1b駕照。
最讓人齒冷的是花省人民監督協會。第一輪巡視組離開后,新當選的七位工農代表就被以工作失誤為由開除,換上的全是退休官員。他們說還是老同志懂規矩原代表李紅梅攥著被撕毀的代表證,這規矩,就是不讓老百姓說話!
北冰洋省的漁業碼頭彌漫著咸腥的冷風。漁民們指著停在港里的漁船說,漁業資源司以保護生態為由,只給權貴經營的遠洋公司發通行證,普通漁民的船一出港就會被扣押。俺們祖祖輩輩靠海吃海,現在連漁網都下不了,老漁民孫大海的皴裂的手里,攥著張被退回的申請,上面批著資源有限,優先保障國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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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全國巡視組駐北冰洋省的組長、副組長,對這些情況竟毫不知情。他們的工作報告里寫著漁民滿意度98%,卻連最基本的漁港走訪記錄都沒有。他們天天在酒樓里和遠洋公司的老板喝酒,哪有空管俺們的死活,孫大海的兒子掀開巡視組的公務車后備箱,里面全是空酒瓶和海鮮禮盒。
西伯利亞省的人民監督協會,辦公室里全是白發蒼蒼的老人。他們根本不會操作主陣系統,卻在監測報告上簽滿名字。他們說老同志經驗豐富,其實是怕年輕人敢說真話,當地的青年工匠阿廖沙調出考勤記錄,真正干活的年輕人,連協會的門都進不去。
省都察院的問題更荒唐。為了完成反腐指標,他們把街上的流浪漢和乞丐抓來充數,虛報成查處重大案件這里的名冊比實際人口還多三成,巡視組副組長娜佳翻著卷宗,有個叫的,被查了五次,其實是條狗的名字。
蒙古自治省的草原上,牧民們趕著瘦骨嶙峋的羊群在戈壁灘上艱難行走。巡視組發現,草原監理司把最好的草場劃給了親貴的牧場,司長與蒙古王爺的密會記錄顯示,這筆交易涉及白銀二十萬兩。以前俺們的羊能長到一百斤,現在只能長六十斤,牧民巴特爾指著遠處親貴牧場里膘肥體壯的羊群,眼里滿是憤怒。
寧夏自治省的灌溉渠旁,干裂的農田里,玉米葉子卷成了筒。水利廳虛報了修復面積,拿著公款在城郊修建私人莊園,莊園里的噴泉卻在烈日下噴著水花。渠水只澆官老爺的花園,農民馬老漢蹲在渠邊,手里的土塊一捏就碎,俺們的莊稼,只能等著枯死。
林吉省的邊境線上,zousi團伙的馬車正趁著夜色穿越界碑。巡視組在邊貿局局長的密室里,搜出了與境外勢力的交易賬本:每車鐵器換兩匹良馬。這些鐵器中有不少是軍用制式,一旦流入境外,后果不堪設想。他們說這是促進邊貿,其實是在資敵,邊境哨兵小李攥著被截獲的鐵器,指節發白。
東遼省的礦坑深處,礦工們舉著昏暗的礦燈,在隨時可能坍塌的巷道里作業。礦務局默許私人礦主無證開采,導致三起透水事故,卻壓著不報。巡視組在礦主的保險柜里發現了與局長的分紅協議:每噸煤抽成五文錢俺們的命,還不如一塊煤值錢,受傷的礦工王大山躺在簡易工棚里,腿上的傷口還在流膿。
龍江省的造船廠外,堆積如山的劣質鋼材銹跡斑斑。海事局的官員與奸商勾結,用這些鋼材建造貨船,導致三艘新船剛下水就沉沒。他們說能浮起來就行,根本不管船員的死活,老船工趙師傅撫摸著兒子的遺物——一枚在沉船事故中遺失的船徽。
陜省的古墓群旁,盜墓賊留下的盜洞像蜂窩一樣密集。文物局的官員不僅不制止,反而與古董商勾結,把出土的青銅器和玉器偷偷運出省外。巡視組在局長家的地窖里,發現了一整套編鐘,上面的銘文清晰可見,正是史書上記載的秦公-->>鐘。
川省的鹽場里,鹽工們汗流浹背地煮著鹵水,產出的精鹽卻被鹽鐵司壟斷。市場上的鹽價高得離譜,偏遠山區的百姓只能用粗鹽甚至土鹽度日。司長大人用鹽鋪路,說這樣走路不滑,鹽工李大姐看著自己潰爛的手,這是長期接觸劣質鹽造成的。
貴省的茶馬古道上,馬幫們馱著劣質茶葉艱難前行。茶馬司與奸商勾結,用這些茶葉冒充好茶出口,還偽造了古道認證印章。境外商人發現被騙后,把俺們的馬都扣了,馬幫頭領楊大哥嘆著氣,手里的劣質茶葉一捏就碎。
肅甘省的驛站里,驛卒們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衣服,餓得直打晃。驛站系統虛報人數冒領俸祿,真正干活的驛卒卻連溫飽都成問題。俺們送信要走三千里路,卻連雙像樣的鞋都沒有,驛卒小王展示著自己磨破的草鞋,腳底板全是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