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
西城的喊殺聲比起天剛亮時已經小了很多,空氣里的寒意與血腥氣也已經漸漸消弭。
“踏、踏、踏”
急促卻不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陳識大步流星地踏入縣衙大堂。
他那身青綠色的官袍,下擺沾滿了昨夜的雨水和血點,發髻也有些散亂,但他刻意挺直了腰桿。
他臉上沒有了昨夜被逼到絕境時的惶恐與瘋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力壓制著疲憊、憤怒、乃至后怕的威嚴。
衙役們正忙碌地跑來跑去,看到他進來,都下意識地停下動作,噤若寒蟬。
這位平日里只知之乎者也、被縣尉壓得抬不起頭的縣尊大人,一夜之間,變成了敢調兵圍府、誅殺朝廷命官的狠角色。
還真是忍辱負重,臥薪嘗膽,會咬人的狗從來不叫啊。
陳識察覺到了這種投來的敬畏目光,換做往日,肯定是要飄飄然的,然而此刻,他卻沒有半點聊以自得的心情。
一切都源自剛才那讓他遍體生寒的眼神對視,以及城外傳回的“并無叛軍準備攻城”的查探。
“吱嘎--”
厚重的書房門被推開,旋即又被王師爺從外面匆匆合上。
“砰。”
一聲悶響,彷佛將兩個世界徹底隔絕。
門外,是喧囂、混亂、滿地狼藉的江陵城;門內,是死一般寂靜、檀香裊裊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