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了。”
顧懷猛地一夾馬腹,強迫自己收回目光,聲音沙啞得厲害。
兩人沉默著穿過城門。
一入城門,一股令人作嘔的腐爛惡臭,便混雜著塵土和餿水的味道,鋪天蓋地地撲面而來。
墻角下、屋檐邊、陰溝旁,到處都蜷縮著衣衫襤褸的流民。
他們大多是之前逃難進城,卻因為沒錢沒糧,又出不去城,被活活困死在這里的人。
他們像是被遺棄的垃圾,堆積在角落里。
顧懷看到一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婦人,頭發蓬亂如草,懷里緊緊抱著一個早已沒了聲息、身體僵硬發紫的嬰兒。
她雙眼空洞地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嘴里無意識地咀嚼著一塊不知從哪摳下來的、帶著泥土的樹皮。
那一絲絲綠色的汁液順著她干裂、發黑的嘴角流下,在臟污的臉上劃出一道道痕跡。
她似乎并沒有意識到懷里的孩子已經死了,還在輕輕地搖晃著,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不遠處,幾個穿著皂衣的衙役正罵罵咧咧地呵斥著周圍那些麻木的流民,手中的殺威棒隨意揮舞。
這就是江陵。
這就是陳識請柬里口口聲聲稱頌的“錦繡風物”。
顧懷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二十一世紀的記憶在腦海中翻騰,那個世界雖然也有不公,也有貧富差距,但何曾見過這等赤裸裸的、大規模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