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徵今天因研究院的工作收尾,回來得比平時更晚些。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盞廊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
他以為溫迎和小寶早已睡下,便放輕了腳步上樓。
推開臥室門,卻發現里面的臺燈還亮著。
柔和的燈光下,溫迎并沒有睡,而是靠坐在床頭,微蹙著眉,低頭專注地在寫著什么。
她腿上墊著一個紅色硬紙板,周玉徵瞥了一眼,認出那是他以前獲得的一個優秀飛行員的榮譽證書外殼。
上面攤著厚厚一疊寫滿字的紙張,床鋪上還散落著不少文件。
而她腿邊,穿著連體睡衣的小寶正四仰八叉地睡得香甜,小肚子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紅潤的小嘴巴無意識地砸吧著,仿佛在夢里吃著什么好東西。
周玉徵有些意外,輕輕走近。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紙張上,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字符,旁邊還有不少修改和標注的痕跡。
他隨手拿起一張快要滑落蓋到小寶臉上的稿紙,掃了幾眼上面的內容。
那是一段關于國際航空協定的條款翻譯,用詞專業嚴謹,絕非普通初學者能完成的。
他深邃的眼眸中掠過一絲震驚,抬眸看向仍在奮筆疾書的溫迎,壓低聲音問道:“你……還會翻譯英文文稿?”
在他的認知里,或者說在他目前接收到的關于溫迎的信息里,她應該只是個學識有限的鄉下姑娘才對。
溫迎正被一個專業術語卡住,絞盡腦汁地想合適的譯法,聞頭也沒抬,下意識地就回了一句敷衍的話:“是啊……沒想到吧?母豬都會上樹了唄。”
說完她才猛地意識到不對,但話已出口,也懶得補救,只是撇撇嘴,繼續跟手里的文件較勁。
周玉徵被她這奇怪的比喻噎了一下,心中的驚訝和疑惑更深了。
他看著她專注的側臉,燈光在她濃密的睫毛下投下小片陰影,此刻的她褪去了往日的嬌慵或刻意,呈現出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認真。
他沒有再追問,目光轉向睡得正香的兒子,小家伙似乎嫌熱,把小被子踢開了些。
周玉徵彎下腰,動作輕柔地將埋在稿紙堆里的小寶抱了起來,準備把他放回旁邊的小兒童床上去。
小團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挪動驚擾,在爸爸懷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小眉頭皺起,哼哼唧唧地像是要醒。
周玉徵立刻熟練地調整姿勢,輕輕拍撫著兒子的后背,低沉著嗓音模糊地“嗯”了兩聲,像是在安撫。
這招似乎很有效,小家伙很快就在父親沉穩的懷抱和熟悉的拍撫中重新安靜下來,砸吧著小嘴再次陷入深眠。
溫迎在一旁看著,心里微微一動。她快速將床上散亂的文件收攏整理好,給周玉徵騰出睡覺的地方。
周玉徵將兒子安頓好,蓋好小被子,才拿起睡衣去洗漱。
等他帶著一身清涼的水汽回來時,發現溫迎居然還在燈下奮戰,眉頭擰得緊緊的,似乎遇到了難題。
他擦著頭發,在原地站了片刻,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需要幫忙嗎?”
溫迎正卡得心煩意亂,聞猛地抬起頭,眼睛一亮!
對啊!眼前這位不就是現成的高材生嗎?
聽周母說過,周玉徵當年成績極其優異,是被選拔去蘇聯留過學的尖子生,數理化和外語都是頂尖水平!
她立刻將手邊那疊需要校對的稿紙塞到他手里:“這些,幫我校對一下,看看有沒有術語錯誤或者表述不通順的地方!快點!”
周玉徵:“……”
他看著她這理直氣壯使喚人的樣子,一時有些失語,但還是接過了那疊稿紙。
他的速度很快,時不時用鉛筆在上面做一些細微的修改和標注。他的專業知識此刻派上了大用場,許多溫迎覺得拗口或不確定的術語,他都能精準地找到最貼切的對應譯法。
兩人之間隔著一盞臺燈和一床散亂的文件,雖然沒什么交流,卻意外地形成了一種安靜而高效的協作氛圍。
有了周玉徵這個外掛般的助力,進度一下子快-->>了很多。
等到終于將所有文件翻譯校對完畢,整理裝訂好時,窗外的天色已經透出些許熹微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