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憑借自身力量,在攙扶下走到窗邊,對如今的林昊而,不啻于一場艱難的勝利。然而,勝利的喜悅短暫如朝露,隨之而來的是更深刻的無力感與現實的重壓。
那幾步路,幾乎抽干了他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一絲氣力。雙腿軟得像面條,每一次細微的顫抖都牽扯著丹田道基的裂痕,帶來針扎似的銳痛。他必須將大半個體重都靠在炎珂單薄卻堅定的肩膀上,才能勉強站立。窗外熟悉的景致,此刻在他眼中卻顯得如此遙遠。曾經可以御劍飛馳的山巒,如今卻連徒步走近都是一種奢望。
“林道友,先坐下歇息吧。”炎珂敏銳地察覺到他身體的搖晃和呼吸的急促,小心翼翼地扶著他,緩慢地挪回榻邊。僅僅是這轉身、坐下的動作,又讓他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癱軟在榻上,林昊閉著眼,劇烈地喘息著,胸腔如同破舊的風箱。一種難以喻的焦躁和屈辱感,如同毒蟲般啃噬著他的內心。他是修士,是曾經在歸墟死地、宗門血戰中掙扎求存的修士,如今卻孱弱得如同嬰孩,連最基本的行動都需要他人輔助。這種落差,比肉體的疼痛更加折磨人。
穆婉容端著一碗新煎好的、氣味更加濃郁的湯藥進來,看到林昊蒼白的臉色和緊抿的嘴唇,心中了然。她將藥碗遞給炎珂,自己坐在榻邊,溫聲道:“昊兒,康復非一日之功。你道基之傷,能穩住已是萬幸。如今每多走一步,每多堅持一刻,都是在向好的方向邁進。切莫心急,心浮氣躁,于傷勢有損無益。”
林昊睜開眼,看著師尊眼中那毫不作偽的關切與鼓勵,心中的負面情緒稍稍平復。他接過炎珂遞來的藥碗,那苦澀無比的氣味直沖鼻腔,但他眉頭都未皺一下,仰頭將溫熱的藥汁一飲而盡。藥力化開,如同涓涓細流,緩慢滋養著干涸的經脈,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也加劇了神魂的刺痛感。
“師尊,我明白。”他聲音低沉,“只是……看著宗門百廢待興,外界風波不斷,我卻只能困守于此,心中實在難安。”
穆婉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宗門的希望之一。你若倒下,才是親者痛,仇者快。安心養傷,便是此刻對宗門最大的貢獻。外面的事,有你宗主師伯和我在。”
正說話間,云逸真人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今日的氣色似乎比前幾日更顯疲憊,眉宇間帶著一絲難以化開的凝重,但看到林昊能坐起喝藥,眼中還是閃過一絲欣慰。
“宗主。”林昊和炎珂同時出聲。
云逸真人點了點頭,走到榻邊,先是探查了一下林昊的脈息,沉吟道:“脈象雖依舊虛弱紊亂,但比前幾日多了幾分根性,不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很好,說明我們的方向是對的。”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三人,語氣嚴肅了幾分:“昊兒,你既已清醒多日,有些事,也該讓你知曉。金龍衛趙乾,近日催促愈發急切,多次以‘朝廷關懷’、‘協同調查影獄’為名,要求詳細了解令牌之事,甚至隱晦提出,希望由朝廷派御醫為你診治。”
林昊心中一凜,看向云逸真人。
云逸真人冷笑一聲:“自然是被我以你傷勢未穩、神魂受創記憶不清為由擋了回去。不過,此舉拖延不了多久。此外,山門外的窺探并未停止,而且手段更為隱秘,不似影獄那般陰邪狠厲,倒像是……某些擅長隱匿探查的宗門或世家手段。”
“他們在找什-->>么?還是確認什么?”林昊敏銳地捕捉到關鍵。
“很可能是在確認你的生死,以及令牌的確切下落。”云逸真人沉聲道,“玄云宗經此一劫,在外人眼中已是砧板上的魚肉。如今各方勢力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都在觀望,等待時機。金龍衛想掌控局面,影獄賊心不死,還有其他勢力也想分一杯羹。你的傷勢和那令牌,是風暴眼。”
丹房內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炎珂握緊了拳頭,穆婉容眉頭緊蹙。
林昊沉默片刻,抬頭看向云逸真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宗主,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坐以待斃。關于再探歸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