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斜斜落在長條木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蘇念坐在李將來身旁,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檸檬洗衣液清香。
混著書頁散出的舊油墨味,兩種味道纏在一起,溫柔得讓她幾乎忘了呼吸。
她指尖點著英語閱讀題的題干,輕聲講解著長難句拆分技巧。
指甲劃過“ident”(工業事故)這個詞組時,突然像被針扎了一下,指尖猛地頓住。
這個詞組像一把生銹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捅開了記憶的閘門。
眼前的陽光、書香、李將來清晰的側影突然像玻璃般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醫院慘白的燈光,消毒水的味道嗆得她喉嚨發緊,連呼吸都帶著澀味。
耳邊還響著生命監護儀單調的長音——那是前世李將來父親的病房。
她記得李叔叔躺在病床上,右臂空蕩蕩的,白色紗布裹得厚厚的,邊緣還在慢慢滲著血,染紅了床單的一角。
記得李阿姨坐在床邊,眼睛哭成了核桃,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記得醫生站在病房外,聲音冷靜得殘酷:“粉碎性骨折加神經壞死,只能截肢保命。”
那場工業事故,是壓垮李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為了湊醫藥費,李將來撕碎了江大計算機系的錄取通知書,選了當時最熱門、能快速賺錢的金融專業。
那天他坐在樓梯間,背對著她,肩膀抖得像在哭,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為了撐起家,他熬夜打工,原本清亮的眼睛里總是蒙著一層疲憊。
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成了他心底永遠的疤,也讓他們本就脆弱的感情徹底破裂。
蘇念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越收越緊,連呼吸都變得費勁,胸口悶得發疼。
她猛地抬頭,看著窗外的梧桐樹,手指涼得像剛從冰箱里拿出來,指節泛著青白,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是了,就是最近!她拼命在記憶里搜尋,終于想起——事故就在三天后的下午!
前世那天,她還在和李將來為一點小事吵架。
他接到電話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機“啪”地掉在地上,屏幕碎得像他們當時的關系。
“絕不能讓它發生!”蘇念在心里嘶吼,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
如果悲劇重演,她所有的努力都將白費,李將來眼里那點微弱的星火,會被徹底澆滅。
“蘇念?”一道清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蘇念猛地回神,撞進李將來帶著疑惑的目光里。
他的眉頭微微蹙著,眼神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冷,竟摻了不易察覺的擔憂——是她的樣子太嚇人了嗎?
“你怎么了?”李將來的聲音低沉,像羽毛輕輕掃過心尖,卻瞬間戳破了她強裝的鎮定。
蘇念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像冒了煙,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想說的話堵在喉嚨口,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顫抖的手,可指尖還是控制不住地哆嗦,連書頁都被她捏得發皺。
李將來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蘇念——沒有了之前的狡黠和堅定,像一片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白紙,眼里盛滿了恐懼,連鼻尖都泛著紅。
他正想再問,手腕突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抓住。
蘇念的指尖帶著濕冷的冷汗,觸得他下意識想縮手,可看到她那雙盛滿絕望的眼睛,動作又頓住了。
“李將來!”蘇念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膚里,“你爸爸是不是要去城西舊工業區,看一臺二手沖壓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