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來那句“這一部分,需要你來做”,像炸雷似的在蘇念腦子里響,震得她手腳一下子就麻了,連指尖都透著冷。
夜里的風突然變涼,吹在胳膊上像潑了冷水,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路燈的光晃得人眼暈,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老長,連影子都跟著她的手抖。
財務預測……資金使用規劃……
他輕描淡寫交托的,哪里是簡單的工作,分明是把雙刃劍——
一面是他看似沒保留的信任,能讓她往他說的光明未來挪一步;
另一面卻直戳她藏在心里的事,稍微錯一點,她靠瞎話堆起來的日子,就全完了。
蘇念覺得渾身的血都凍住了,過了兩秒又猛地往心臟里沖,撞得她胸口發疼,連呼吸都不敢大喘。
她抬手摸了摸臉,指尖碰著冰涼一片,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臉色白得嚇人,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她甚至不敢張嘴,怕一呼吸就泄露出聲音里的抖。
他知道了。
他肯定知道點什么。
不然不會把最容易戳穿她底細的任務,這么準地塞到她手里。
這哪是信她,分明是考她——考她敢不敢接,也考她能不能圓自己的瞎話。
一場她是被告,還得自己準備證據的無聲考試。
李將來離她就一步遠,眼神沒離開過她的臉,連她睫毛抖一下都看在眼里。
路燈的光在他臉上切出一半亮一半暗,看著有點冷,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邊緣——
那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蘇念以前見過,現在卻覺得這動作像在倒計時,逼得她心慌。
他在盯她。
盯著她臉上每一點變化,連她嘴角僵一下、眼神飄一下,都沒放過。
蘇念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嘴里嘗到淡淡的鐵銹味,那點疼才讓她快散架的理智回籠了點。
她突然想起上周的事——
那天跟李將來聊啟動資金,她越說越慌,故意把咖啡杯往他那邊推,擋住他看自己的眼神,現在想起來,那點小心機根本藏不住。
還有偽造銀行流水的那晚,她手一抖把墨水灑在單據上,連夜抄到凌晨三點,指尖都磨出了繭,當時還慶幸沒被發現,現在才知道,可能早被他看在眼里了。
她垂下眼,睫毛像被風吹亂的蝶翼似的抖,在蒼白的臉上投下細碎的影子。
她該怎么辦?
推了?找啥理由推?說自己干不了?還是直接認了心里有鬼?
不管選哪個,都跟自己承認瞎話沒兩樣。
接了?然后呢?規劃書里咋解釋啟動資金的來源?咋圓那個關于“運氣”的破瞎話?
每個數字都可能是戳穿她的針,每一行字都能勒緊她的脖子。
往前是坑,往后也是坑,根本沒地方躲。
時間在倆人的沉默里走得慢,夜風吹得路邊的香樟葉“沙沙”響,像一堆人在旁邊竊竊私語,盯著她的窘迫。
終于,蘇念用了全身的勁,抬起像灌了鉛的眼皮。
她看向李將來,想扯個輕松的笑應下來,可嘴角只僵了僵,比哭還難看。
“……好。”一個字從干澀的喉嚨里擠出來,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試試。”
她還是踩上了這把刀。
沒法拒絕——沒法拒絕他哪怕帶著試探的“信任”,更沒法拒絕那個能跟他站在一起的、一點點的可能。
李將來看著她那副像要去赴死的樣子,眼底深處的復雜光閃了閃。
他手悄悄伸進口袋,摸到里面揣著的熱奶茶——下午知道她怕涼,特意在便利店買的,一直揣在懷里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