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浸了墨，宿舍里靜得只剩室友的呼吸聲，呼哧呼哧的，襯得空氣更沉。

窗外的月光擠過窗簾縫，在地板上拖出條白花花的影子，晃得人眼暈。

蘇念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腦子里全是傍晚李將來的樣子——他說話時繃著的嘴角，還有那句“別跟他多聊”，像根小刺扎在心里，硌得慌。

她伸手摸向床頭的牛皮紙袋，指尖碰到硬邦邦的栗子殼。

涼透了，卻還能聞到點甜香，是李將來傍晚塞給她的。

當時他手挺涼，遞袋子時指尖蹭到她，她還下意識縮了下，現在想起來，倒有點后悔沒多握會兒。

摸出手機，屏幕黑沉沉的，只有聊天框亮著。

那句“每天跟你報平安”，她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指在屏幕上戳來戳去，卻沒敢再發消息。

怕他還沒睡，還在想周浩的事；又怕他睡熟了，擾了他休息。

不知熬了多久，眼皮終于沉下來。

可剛閉上眼，熟悉的場景就劈頭蓋臉涌過來——是那個暴雨天。

她站在周浩公司樓下，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淌，澆得渾身發冷。

手里攥著體檢單，紙都泡軟了，字暈得看不清，可她記得清清楚楚，上面寫著“癌癥晚期”。

周浩撐著黑傘出來，身邊跟著個穿紅裙子的女人，腰肢扭得像蛇。

那女人瞥她一眼，眼神里的得意，像針一樣扎進她心里。

她沖上去抓住周浩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我……有事情想和你說…….”

周浩卻一把甩開她，力道大得讓她踉蹌著差點摔倒：“蘇念，你別給臉不要臉！跟你玩玩而已，還真當自己是回事了？”

雨水砸在臉上，疼得鉆心。

她看著周浩摟著那女人上車，車尾燈亮了兩下，就消失在雨幕里。

她站在原地，哭都哭不出聲，喉嚨像被堵住了似的。

突然，遠處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緊接著是“砰”的一聲巨響。

她抬頭一看，心瞬間揪緊——是李將來的車！車頭都撞癟了，玻璃碎了一地。

李將來從變形的車門里爬出來，渾身是血，臉上、衣服上全是。

他朝她伸著手，嘴動著，像是在喊她的名字，可她怎么也聽不清。

只能看著他的手一點點垂下去，身體晃了晃，倒在雨里。

“不要！將來！”

蘇念猛地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喘著氣。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后背的睡衣全濕透了，黏在身上，涼得她打哆嗦。

隔壁床的室友被她的喊聲驚醒，迷迷糊糊地問：“念念？咋了這是？做噩夢了啊？”

“沒、沒事……”蘇念聲音發顫，趕緊用手背擦眼淚，可眼淚越擦越多，止都止不住。

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像要跳出來似的。

夢里的畫面太真實了——周浩的冷漠，李將來渾身是血的樣子，還有那聲刺耳的剎車聲，一遍遍在腦子里回放。

她怕，怕得厲害，怕夢里的事會變成真的。

她摸出手機，屏幕上顯示凌晨三點三十五分。

手指在聯系人列表里反復滑動，最后停在“李將來”的名字上。

她想給他打電話，想聽聽他的聲音，想確認他現在好好的，沒出事。

可手指懸在撥號鍵上，又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