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開門,光線刺入眼簾的瞬間,臉上已經重新掛上了那種陸允辰熟悉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脆弱與依賴的溫順笑容。
    “允辰,”她聲音輕柔,帶著一點剛剛平復情緒的微啞,“里面有點悶,我待了一會兒。”
    陸允辰站在門外,溫潤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細致地掃過她微微泛紅的眼尾,和那努力維持平靜卻依舊泄露一絲顫音的聲線。他沒有立刻追問,只是體貼地伸出手,虛扶了一下她的手臂,觸感溫暖而干燥,與剛才樓梯間里那只冰冷而充滿掌控力的手截然不同。
    “沒事就好,”他語氣溫和,像最熨帖的暖玉,“看你去了這么久,有點擔心。”他的視線不經意般掠過她空無一物的身后,那扇已經關上的安全門,“剛才好像看到顧醫生也從這邊離開?”
    沈清瀾的心臟猛地一縮,幾乎能聽到血液沖上耳膜的聲音。他看見了?還是只是試探?她強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那雙總是盛滿溫柔和關懷的眼睛,此刻在她看來,卻像蒙著一層看不透的薄霧,讓她心底發寒。顧云深的話如同鬼魅般在她耳邊回響——私人紀念館……與她容貌相似的“藝術品”……
    “是嗎?”她微微蹙眉,露出一點恰到好處的疑惑和疏離,“我沒注意。可能顧醫生也覺得里面太悶了吧。”她輕描淡寫,將話題引開,指尖卻無意識地蜷縮,碰觸到掌心那細微的、自己掐出的刺痕,疼痛讓她更加清醒。
    陸允辰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那份體貼一如既往。“外面冷,我們進去吧。音樂會快開始了,我給你留了最好的位置。”他伸出手,示意她挽住。
    沈清瀾看著那只骨節分明、屬于藝術家的手,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另一只手的影子——那只扣住她后頸,帶著薄繭,充滿危險與侵占意味的手。兩個男人,一個用完美溫柔的牢籠誘捕,一個用赤裸危險的風暴禁錮。
    她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將手指輕輕搭在了陸允辰的手臂上。觸感是昂貴的西裝面料和其下溫熱的體溫,妥帖,安全,卻讓她從心底泛起一絲惡心。她需要這份“安全”作為偽裝,直到她找到足夠的力量撕碎這一切。
    音樂會在陸家私宅的音樂廳舉行,不大,卻極盡奢華與藝術感。沈清瀾坐在陸允辰身邊,能聞到他身上清淺的雪松香氣,與顧云深身上那冷冽的、帶著侵略性的氣息又是不同。舞臺上的樂手技藝精湛,流淌出的樂章優美動人,陸允辰偶爾會微微傾身,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為她講解某個樂章背后的故事,聲音低沉悅耳,無可挑剔。
    可沈清瀾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的感官仿佛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扮演著合格的、沉浸在藝術氛圍中的未婚妻,對陸允辰的講解報以微笑;另一半卻像繃緊的弦,敏銳地捕捉著來自后方某個角落,那道如有實質的、冰冷黏稠的視線。
    顧云深也在。
    他甚至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他就坐在斜后方不遠的位置,昏暗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拔而疏懶的坐姿,一只手隨意搭在扶手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節奏。他明明沒有看她,可沈清瀾就是能感覺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像一張無形的網,牢牢籠罩在她身上。
    那目光,比舞臺上所有的追光燈加起來還要灼人,帶著拆穿一切的嘲弄和了然的掌控感,無聲地提醒著她——看,你還在我面前演。
    中場休息時,陸允辰被幾位世交長輩圍住寒暄。沈清瀾借口去洗手間,幾乎是逃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大廳。她在走廊盡頭巨大的落地窗前停下,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試圖讓冰冷玻璃傳來的涼意壓下心底翻騰的驚悸。
    腳步聲自身后響起,不疾不徐。
    她猛地回頭。
    顧云深就站在幾步之外,手里端著兩杯香檳,仿佛只是恰好路過。他一步步走近,將其中一杯遞到她面前,唇角噙著一絲意味不明的弧度。
    “壓壓驚。”他聲音低沉,帶著顯而易見的戲謔。
    沈清瀾沒有接,只是冷冷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