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南客茶樓外的街道,向來是懷南城中最為繁華熱鬧的區域之一,商販云集,游人遍地。
此刻有了這般不尋常的熱鬧可看,好事者們自然不肯錯過,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從不遠不近的距離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
“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王奮只覺得渾身力氣被瞬間抽干,身體一軟,竟是不堪重負地癱倒在了冰冷的街面上。
他感覺自己的雙耳在不住地轟鳴,紛亂的腦海中也只剩下一個絕望的念頭在反復回蕩。
眼前這個身著樸素布衣、看似平平無奇的男子,既然手握龍念鐵令,那他必然是深受郡主殿下信賴的心腹之人。
而自己,竟膽大包天地得罪了這樣的人物,這簡直是為自己挑選了一千種一萬種死法!
悔恨的浪潮席卷而來,他心想,早知如此,方才就該客氣一些,至少那樣一來,眼下或許還能留有一線轉圜的余地。
“王將軍,你這是在做什么?”
王奮這突如其來的崩潰反應,著實把一旁的江元勤嚇了一大跳。
他明明是叫人來收拾江云帆這個廢物的,怎么轉眼間,他請來的幫手反倒給那小子跪下了?
“快快請起!此人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鄉野村夫,您何至于懼怕他?”
“鄉野村夫?”
王奮的臉皺成了一團苦瓜,他幾乎是咬著牙反問:“你可知曉這枚令符究竟是何來頭?”
這一刻,他心中對江元勤的恨意已然攀升到了。
你想要抓人立威,難道就不能事先調查得更清楚一些嗎?
對方乃是郡主殿下的親信之人,如此重要的一點情報都沒弄明白就敢貿然行事,這不純粹是自尋死路?
自己找死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把他王奮也一起拖下這萬劫不復的深淵!
更讓王奮感到絕望的是,即便他已經露出了如此驚恐的神情,江元勤卻依舊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樣。
“無論這令符有何來頭,王將軍都大可不必擔心……因為它必然是偽造的!不瞞您說,我對此人知根知底,他不過是個一無是處、被家族掃地出門的廢物罷了!”
偽造的?
這兩個字如同一道驚雷,讓王奮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對啊!
他猛然醒悟,方才自己實在是太過激動,以至于忽略了這其中最關鍵的一環。
倘若此人真有資格執掌龍念鐵令,那他必定是王府的座上貴賓,又怎會身穿如此寒酸的布衣,獨自一人行走于街頭?
“好你個大膽的賊子,竟敢偽造龍念鐵令,當真是自尋死路!”
王奮猛地從地上爬起,一把將令符塞入懷中。
他的姿態瞬間恢復了先前的不可一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全都給我上,將此人押回營中,先重打八十軍棍再說!”
話音未落,他便果斷地一馬當先,帶頭沖了上去。
在他眼中,眼前這小子不過是身量尚可,體格卻只能算平庸,即便他敢于反抗,也絕不可能是自己這位沙場老將的對手。
“砰!”
他正這般想著,眼前卻驟然一黑。
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自鼻梁處轟然炸開,瞬間蔓延至整個面門,那鉆心的痛楚讓他連牙根都感到一陣酸麻。
“呃啊……”
一聲凄厲的慘嚎劃破街道,王奮連忙用雙手捂住臉,身體失去平衡,狼狽地向后踉蹌倒去。
痛,太痛了!
劇痛讓他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連交錯在臉前的手指都在瘋狂地抽搐痙攣。
再看周圍的看客們,此刻已是全都傻了眼。
任誰都未曾料到,這位威風凜凜的王府親衛軍指揮使大人,竟會在一個照面之下,就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一拳擊中。
而且看他那凄慘的模樣,這一拳的力道顯然非同小可!
事實也的確如此,經過強身健體丸與力量丹的雙重增幅,再由江云帆灌注全力揮出,這一拳的威力至少已能媲美六品高手的一擊。
這一幕,可是把不遠處的江元勤嚇得不輕。
看著王奮那鼻血長流的狼狽模樣,他甚至心有余悸地想,若是當初江云帆扇自己耳光時也用了這般力道,自己的半邊臉豈不是要被直接扇爛?
但這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記得很清楚,當年江云帆并非沒有嘗試過習武,可他僅僅跟了師傅兩天,就因為資質實在太差而被送了回來,如今怎會變得這般勇猛?
“大人,您沒事吧?”
一名小兵滿臉關切地湊上前去詢問,卻被暴怒的王奮一把推開。
“都他媽給老子上,此子膽敢當街襲擊王府軍將領,已然觸犯大乾律法,給我當場格殺!”
從理智上講,江云帆其實并不應該選擇反抗。
畢竟他如今的實力,也僅僅是力量勉強達到了六品高手的境界,但在武學招式和實戰經驗上,依舊是個不入品的門外漢。
或許他能憑借蠻力與眼前這十幾個玄甲士兵硬拼幾招,可這座城里的士兵,又何止這十幾人。
他這樣做,只會徹底激怒對方,讓原本的“杖打八十”直接升級為“當場格殺”。
但江云帆心中卻清楚得很,一旦被他們抓走,下場與死無異。
更重要的是,剛才那一拳,讓他成功地從王奮手中奪回了那枚金色的令符。
不管怎么說,這東西也是那位“財神爺”所贈,是能夠調動墨羽那等三品高手的珍貴憑證。
至于王奮口中所謂的龍念鐵令,他則是一無所知。
“給我上!”
這一次,學乖了的王奮沒有再親自沖鋒,而是躲在后面指揮手下們一擁而上。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全都給我住手!”
一聲雷霆般的怒喝自街角猛然炸響,緊隨其后的,便是一陣急促而有力的馬蹄聲。
遠處的圍觀人群聞聲而動,迅速向兩側退開,讓出一條通道。
只見兩名騎士各乘一匹高頭大馬并駕齊驅,風馳電掣般奔至江元勤與王奮面前,才堪堪勒住韁繩,隨即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馬。
王奮循聲回頭,當他看清來人的面容時,整個身軀都控制不住地劇烈一顫。
“參……參見宋統領!”
這位剛剛才重新站起來沒多久的王指揮使,膝蓋一軟,竟又一次單膝重重跪在了冰冷的石板路上。
他此刻惶恐到了極點。
只因來者二人之中,其中一位正是王府親衛軍四大副統領之一的宋懷疆——那可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此刻的宋懷疆,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緊握著雙拳,一步一步地走到王奮面前,用足以讓整條街都聽見的音量怒喝道:“王奮,你好大的膽子!常將軍的朋友,你也敢動?”
常將軍?
聽到這個稱謂,江元勤與他身邊的程修齊猛地同時轉頭,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與宋懷疆同行的另一人,當看清那人的樣貌時,兩人皆是驚得渾身一顫。
他們倉皇地對視了一眼,隨即連忙朝著那人抱拳躬身,恭敬行禮:
“見過常將軍!”
在京城,常牧的名氣可不小。
他曾是大乾王朝最精銳的天策軍中一位核心將領,戰功彪炳,而后因四海升平,天下安泰,才被調任至皇城禁軍,擔綱副統領之職。
江元勤與程修齊二人,猶記當年赴京趕考之時,曾有幸遠遠瞻仰過這位將軍的風采,那份威儀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