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明的批判,往往不是聲嘶力竭的控訴。”
周三上午,今天給選手們上課的是一位以犀利社會評論見長的作家導師。
“而是冷靜地呈現人物與其欲望之間的錯位,并任由這種錯位將其引向荒誕的結局。”
“比如,一個人越是用力地想擠進某個不屬于他的圈子,他身上的裂痕就越是明顯,最終,那裂痕會將他徹底吞噬。”
“這種寫法,叫讓‘欲望的顯影術’。”
顧遠緊鎖眉頭,低頭細細領悟此話中蘊含的道理。
這位導師的意思是當你想要批判什么時,不要直接控訴,而是要將這種事情寫出來,讓讀者自已從情節里感受到人物的問題。
“所以核心是用冷靜、客觀的呈現替代直接批判,讓人物因欲望與現實產生的錯位,自然暴露其問題并走向荒誕結局。”
“這種會讓批判效果更深刻、更有沖擊力。”
顧遠喃喃自語,他的眼神也越來越亮。
“比如直接說‘一個人總想裝有錢人很可笑’遠不如說‘他為了撐場面,花光積蓄買名牌卻連房租都交不起’的場景更有沖擊力。”
前世顧遠研讀名著時,只會從讀者的角度去賞析,對于這種創作手法只有模糊的認知,沒摸到背后的創作規律,也沒有形成邏輯鏈。
顧遠越想越覺得這種手法精妙無比,但忽然,一個念頭闖入他的腦海。
“等等……這種批判手法,我是不是在哪里用過?”
他猛地想起了自已之前在初賽中寫出的《喂——出來》。
那篇小說里,他沒有直接批判人類破壞環境的行為,而是冷靜地描繪了人類如何發現一個洞、如何肆意丟棄垃圾、最終又如何被從洞里掉回的垃圾砸中。
整個過程,他沒有一句直接的控訴,只是讓這個“錯位”自然地走向了荒誕的結局。
當時,顧遠只憑借記憶中原著的故事脈絡,自行補充了細節,卻并未深思其背后的方法論。
“原來如此……”顧遠興致勃勃,現在了解了這種方法,他自然想再寫出一篇類似的文章。
“批判……所以我決賽就要寫一篇批判文章了。”
顧遠本來都想好了,既然決賽對于文章幾乎沒有限定范圍,只有一個一直伴隨著本屆“微光·永恒”的主題:敘事的回響。
那自已就直接拿出歐·亨利的巔峰之作《麥琪的禮物》好了,它關于愛與犧牲的回響無比動人。
但現在既然新學了一招,自然要嘗試一下。
就算知道故事脈絡,如果能夠成功寫出全文,對自已掌握這個方法也是很有幫助的。
“關鍵是批判什么呢?”
顧遠想起了周一晚上一個女生分享的故事。
“虛榮心嗎?所以……”
“那就是它了。”
顧遠確定了自已決賽要寫的文章。
如果說《麥琪的禮物》是溫暖人性的永恒回響,那它就是命運荒誕的冰冷回響。
如果說《麥琪的禮物》寫出了直抵人心的情感力量和對人性的最高禮贊,那它則是寫出了冷峻深刻的社會批判和對命運無常的哲學拷問。
在“敘事的回響”這一要求下,它們如通短篇小說藝術皇冠上兩顆并列的、最璀璨的明珠。
它被認為是短篇小說巨匠莫泊桑在反轉藝術上讓到極致的巔峰之作。
它叫《項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