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等后面的時間里,蘇陽必須為小火龍未來必然會發生的“奇跡”,找到一個合理的、能夠被這個世界科學體系所解釋的“外衣”。
“熔巖古樹犀”的故事只是一個引子,蘇陽還需要更多的理論支撐,來保守自己最大的秘密。
“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
蘇建國擺了擺手,臉上的陰沉已經散去,只剩下濃重的疲倦。
他沒有再多看那只小火龍一眼,仿佛多看一眼,心里那虧掉的二十五萬就會多疼一分。
他轉身帶著妻子和蘇月月離開了房間,腳步聲比來時沉重了許多。
房門被輕輕帶上,將那份沉甸甸的家庭壓力,暫時隔絕在了門外。
房間里重新恢復了安靜。
蘇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低頭看向腳邊。
小火龍仰著小腦袋,正用那雙燃燒著金色火焰的清澈眼眸瞅著他,精神鏈接中傳來一陣陣孺慕和依賴的情緒。
在剛才那場家庭風暴中,這個小家伙始終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試圖為他撐腰。
蘇陽心中一暖,蹲下身,伸出手指,輕輕刮了刮它溫熱的下巴。
“以后,我們就是真正的伙伴了。”
小火龍舒服地瞇起眼睛,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咕嚕”聲,用小腦袋主動蹭了蹭他的掌心。
一人一龍之間,那道無形的精神鏈接,在共同經歷了這場風波后,變得更加堅韌、緊密。
夜深了。
丘北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囂,陷入沉睡。
蘇陽的房間已經熄了燈,但隔壁,叔叔嬸嬸的房間里,一盞昏黃的臺燈依舊亮著。
嬸嬸坐在床邊,看著丈夫在房間里沉默地踱步,心中的擔憂怎么也壓不下去。
“建國,你還在想那二十五萬的事?”
蘇建國停下腳步,搖了搖頭。
他走到房間里那個老舊的五斗柜前。
在妻子的注視下,蘇建國從抽屜拿出了一份牛皮紙袋裝著的文件。
他將文件放在桌上,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封面上的大字。
——《南洲地區緊急援教協議》。
嬸嬸見狀神色變得凝重。
“建國,你真的要去南洲?”
“新聞上才播過,前不久那里才剛剛鎮壓了一場大規模的兇獸潮,現在還時常有小股的兇獸從空間裂縫里跑出來,太危險了!”
這個世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和平。
無數通往異空間的大小裂縫,如同這個世界無法愈合的傷疤,遍布全球。
強大的兇獸會不斷從裂縫中涌出,威脅著人類的生存。
而南洲,正是空間裂縫最密集、兇獸活動最頻繁的區域之一。
去那里,無異于將自己置身于最危險的境地。
蘇建國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邊,目光深邃地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許久,才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平靜。
“正因為危險,所以這個機會,才輪得到我這個普通的中學老師頭上。”
他回到桌邊,將那份協議推到妻子面前,粗糙的手指,點在了其中一行條款上。
“你看這里。”
嬸嬸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為鼓勵優秀教師支援南洲地區重建教育體系,凡簽訂三年協議者,國家將提供五十萬的安家補貼,簽約后一次性發放”
“援教期間,所有崗位工資,三倍發放。”
蘇建國抬起頭,他看著自己的妻子,聲音放緩了許多。
“小陽今天拿那二十五萬,賭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這只小火龍,是生是死,還是個未知數。萬一我是說萬一,它真的沒能像小陽說的那樣創造奇跡,沒挺過去,我們拿什么,再給他買一只戰獸?”
“拿什么去支撐他考四大名校的夢想?”
嬸嬸沉默了,她無法反駁。
蘇建國繼續說著,像是在說服妻子,也像是在說服自己。
“蘇陽的老師,不止一次跟我說過,小陽是丘北一中這幾年來,最有天賦的一個學生,他的文化課成績,次次都接近滿分,只要戰獸的實力能跟得上,考入四大名校的希望非常大!”
說到這里,這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無法控制的哽咽。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十幾年前那個血色的黃昏。
失控的獸潮,崩塌的城市,尖叫的人群
“當年要不是大哥大嫂為了救我們,在獸潮里”
后面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口,眼眶瞬間紅了。
“小陽是他們的遺孤,是我蘇建國這輩子,欠下的最大一筆債!”
“我答應過大哥,一定要把小陽培養成才!我必須讓他考上御獸大學,風風光光地走出去!”
“這是我欠大哥大嫂的!”
蘇建國壓抑了十幾年的愧疚、悲痛和責任,在這一刻盡數迸發。
嬸嬸聽著丈夫這番錐心泣血的剖白,腦海里同樣浮現出那個永遠帶著溫柔笑容的大嫂,在最后關頭是如何笑著將他們推向生路,最后大嫂卻和大哥一起,被洶涌的獸潮所吞沒。
眼淚,再也無法抑制,無聲地順著她的臉頰滑落。
她知道丈夫的決心,也知道這個為了供養一個御獸師而早已捉襟見肘的家,已經到了必須有人站出來,用命去拼一個未來的時刻。
她伸出手,顫抖著覆在了丈夫那只按在協議上的大手上。
她什么都沒說。
只是緩緩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透過老舊的玻璃窗,照進這個普通家庭的房間。
光線里,飛舞著細小的塵埃。
也照亮了這對平凡夫妻,為了下一代的未來,所做出的,那個無比沉重的抉擇。
蘇建國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筆。
筆尖落下。
在協議書的末尾簽名處,他一筆一劃鄭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蘇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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