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程振華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哪來的錢?!”
“我從哪兒來的錢,你管不著。”
“錢,還清了。從今往后,你我兩清。”
他指著程振華的身后,一字一頓地說道:
“現在,帶著你的人,滾。”
“我”
程振華被“滾”字嗆得滿臉通紅。
他看著關山那身依舊破舊的棉襖,又看了看他腳邊那堆得像小山一樣的各色布料和包裹,再看看自己手里這三十塊錢
他知道,他今天,又輸了。
輸得,比昨天在打谷場上,還要慘。
“好好!關山!你行!”
他死死地攥著那三十塊錢。
“咱倆沒完!”
他再也沒臉待下去,帶著一群同樣失魂落魄的閑漢,灰溜溜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關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關上院門,插上門栓,靠在門板上,才感覺到,自己的后背,已經全被冷汗浸透了。
“山子”
王桂香和春燕、衛東,都圍了上來,看著炕桌上那些她們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好東西,激動得不知所措。
“哥!這是‘回力’鞋!!”
衛東第一個撲了上去,抱著鞋盒,又哭又笑。
“娘,春燕,這是給你們扯的‘的確良’。”
“山子這這得花多少錢啊!你把‘神物’賣了?”
王桂香顫抖著問。
“娘,錢的事,回頭再說。”
關山的聲音急切,“爹呢?”
他推開里屋的門。
一股濃重藥味撲面而來。
父親關守林,像一截枯木,躺在炕上,雙眼緊閉,面如白紙,呼吸已是若有若無。
“爹!”
關山的心,猛地一揪!
他沒有絲毫猶豫,沖到桌邊,擰開那瓶“北大倉”,倒了半碗酒。
然后,他從貼身衣兜里,捧出了那個精致的蠟丸鐵盒——“回天丹”!
他用指甲,費力地摳開蠟丸,取出一顆暗紅色的丹藥。
“藥性太烈!以爹現在的身體,根本受不住!必須稀釋!用高度酒,是最好的溶劑,還能通血脈!”
他將丹藥,扔進酒碗里。
丹藥遇酒,迅速化開,一股濃烈霸道的藥香,瞬間蓋過了屋里所有的氣味!
“娘,春燕!把爹扶起來!”
他端著碗,用勺子,撬開父親關守林的嘴,將那小半碗藥酒,連同化開的丹藥,一滴不漏地,灌了下去!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炕上的男人。
一秒,兩秒
十秒
關守林那張如同白紙的臉,突然,“騰”地一下,涌上了一股潮紅!
“呃——”
他猛地弓起身子,喉嚨里發出一陣痛苦的嗬嗬聲!
“山子!你爹他”
王桂香嚇得魂飛魄散。
“別動他!”關山吼道。
就在這時,關守林“哇”的一聲,噴出了一大口黑紫色的、帶著腥臭味的淤血!
那淤血,噴在地上,竟帶著絲絲的熱氣!
“咳咳咳咳!”
噴出這口淤血后,關守林猛地吸了一口長氣!
他那雙許久沒有焦距的眼睛,緩緩睜開,在昏暗的油燈下,第一次,重新映出了關山的模樣。
“山山子?”
他的聲音,嘶啞,卻清晰。
“爹!!”
關山再也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在了炕邊。
將臉,深深地埋進了那床破舊的棉被里。
“哎我的兒”
王桂香,早已癱倒在地,放聲大哭。
哭聲里,沒有了絕望,只有重生。
這個家,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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