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將那根烏黑的“鎮山”扛在了肩上。
“娘,看好家,照顧好爹。”
他剛走到院子門口,正要拉開門栓——
“砰!砰!砰!”
院門,被人擂得山響。
緊接著,一個尖利的聲音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關山!開門!!”
是程振華的后腿子,那個碎嘴子!
關山的眉頭,猛地一皺。
“哥!哥!不好了!”
弟弟衛東從窗戶縫里往外一看,嚇得臉都白了,“程振華他他還帶著老支書孫大爺和村會計往咱家來了!”
關山的心,咯噔一下。
程振華這是明著不行,要來暗的了。
他不敢用強,就請來了村干部。
這是要拿“規矩”和“大義”,來壓他關山了!
風波,又起。
院門“砰砰”作響,伴隨著碎嘴子那公鴨嗓子般的叫喊。
“開門!關山!村干部來了,你還敢不開門!”
里屋的關守林,剛涌起血色的臉“唰”地一下又白了。
他掙扎著就要下炕:“是程振華他肯定又要使壞!山子,你快”
“爹,您躺好。”
關山的聲音平靜。
他安撫地拍了拍父親的手,又給了母親一個安心的眼神。
他知道,程振華這手有多毒。
這是80年代,改革的春風剛吹到這,但“集體”二字,依舊是壓在所有人頭頂的天。
程振華這是要給他扣“投機倒把”、“侵吞集體財產”的大帽子!
這帽子一旦扣實了,別說“吉慶堂”的活路,他關山一家都得被全屯子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甚至可能被抓走!
“山子”
王桂香死死抓著門栓,嚇得渾身發抖。
“娘,開門。”
關山走到院子當間,站定。
他手里,沒拿刀,也沒拿“鎮山”,就那么空著手,靜靜地站著。
“吱呀——”
院門被拉開。
寒風倒灌進來。
程振華一馬當先,臉上帶著虛偽的“為民做主”的笑容。
他今天特意換上了那件嶄新的軍大衣,派頭十足。
在他身后,是屯子里的老支書孫大爺和村會計。
兩人都繃著臉,顯然是被程振華“請”來的。
院子外,烏泱泱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張淑芬和她娘,也擠在人群里,幸災樂禍地朝這邊看。
“哎呦,關山吶。”
程振華先開了口,那調調陰陽怪氣,“聽說你從省城‘發大財’回來了?連你爹的救命錢,三十塊,都有了?”
他故意把“三十塊”咬得極重,提醒所有人,關山家欠過他。
關山沒理他,而是對著老支書孫大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孫大爺,會計叔,這么冷的天,啥事把您二老都驚動了?”
孫大爺吧嗒抽了口煙袋,還沒開口,程振華就搶了話。
“啥事?”
程振華提高了音量,確保全屯子的人都能聽見,“關山,我來問你!你前天在‘黑瞎子溝’挖到的那‘玄玉雙生’,是不是咱老風口子屯的寶貝?”
“是。”
關山坦然承認。
人群“嗡”地一下炸了。
“那寶貝,你是不是帶到省城,給賣了?”程振華步步緊逼。
“是。”
這兩個“是”,讓程振華得意到了極點。他猛地一拍大腿,轉向老支書:“孫大爺!您聽見了!他承認了!”
“這黑土地里的東西,是國家的,是集體的!他關山憑啥一個人拿去賣錢?這是投機倒把!是挖社會主義墻角!”
“按規矩,這筆錢,必須充公!交給村會計,給咱屯子修橋、補路!”
“對!充公!”
“程大哥說得對!不能讓他一個人獨吞了!”
人群中,程振華的幾個跟班開始高聲附和。
張淑芬她娘更是尖叫道:“對!把錢交出來!那本來就是咱屯子的!”
孫大爺的臉色也沉了下來。這事,往小了說是占便宜,往大了說,就是犯罪。他看著關山,沉聲道:“山子,程振華說的,是不是屬實?你賣了多少錢?”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釘在了關山身上。
程振華抱著胳膊,冷笑著,看關山怎么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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