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風口子屯,傳出了一聲凄厲的哭嚎。
“我的兒啊!這是造了什么孽啊!腿斷了!腿斷了啊!”
程振華是被一塊卸下來的門板抬進屯子的。
那條平日里穿著嶄新軍大衣、不可一世的腿,此刻正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褲管被暗紅色的凍血浸透,硬邦邦地貼在肉上。
赤腳醫生王大拿被從熱被窩里薅了出來,只看了一眼,臉就白了。
“筋斷了。”
王大拿哆哆嗦嗦地不敢上手,“這這是利器挑的,傷到了大筋。我治不了,得送縣里!晚了這條腿就廢了!”
“誰干的?!到底是哪個殺千刀的干的?!”
程振華的老娘坐在雪地里拍著大腿嚎。
二狗嚇得魂都沒了,想起石磊那雙狼一樣的眼睛,話到嘴邊拐了個彎,死死咬住關山:“是是關山!我們在河道上碰見關山,他早就埋伏好了人!下的黑手!”
這話一出,就像一點火星子扔進了炸藥桶。
“關山?!好個小兔崽子!”
張淑芬她娘也在人群里,一聽這話,新仇舊恨全涌了上來,跳著腳喊:“這是殺人害命啊!我就說那小子中邪了!鄉親們,咱不能讓兇手跑了!抄家伙,去關家!把他家砸了!讓他家賠錢!”
“對!砸了他家!給華子哥報仇!”
一群平日里依附程振華的閑漢,加上不明真相、被煽動起來的村民,烏泱泱幾十號人,舉著鐵鍬、鎬把,浩浩蕩蕩地沖向了屯子東頭那間破舊的土坯房。
關家。
屋外嘈雜的叫罵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王桂香正在灶房給丈夫熬藥,聽到動靜,手里的瓷碗啪地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關山!滾出來!”
“殺人償命!把你家房子點了!”
爛菜葉子、土坷垃,雨點般砸在窗戶上。
衛東嚇得哇哇大哭,春燕死死地抱著弟弟,縮在炕角發抖。
就在這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里屋的門簾,被人猛地掀開了。
關守林走了出來。
他沒有讓人扶。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臉色依舊蒼白,但他站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