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關家后院那兩間剛收拾出來的倒座房里,燈火通明,熱氣騰騰。
那一百多斤的活林蛙,要是處理不好,死了就臭了,一文不值。
必須趁活著,穿串、晾曬,或者直接取油。
關山沒有選擇最殘忍的穿眼晾曬,而是選擇了更費工但品質更好的活取。
“娘,春燕,你們負責燒水。水溫不能開,要在六十度左右,把蛙燙暈,然后清洗。”
“磊哥,你帶人負責把洗干凈的蛙,按大小個分級。”
“嫣兒,”
關山拉過韓嫣,遞給她一把特制的小剪刀和一把竹鑷子,“最精細的活兒,歸咱倆。”
取雪蛤油,那是繡花活。
刀口要準,手要穩。
剖開腹部,撥開內臟,將那兩團晶瑩剔透、如同凝脂般的油塊完整剝離,不能帶一點血絲,也不能弄破一點油膜。
韓嫣起初還有些手抖,但在關山手把手教了兩遍后,她那天賦異稟的靈巧勁兒就出來了。
她甚至都不用看,剪刀一挑,鑷子一夾,一對完美的、如白玉般的雪蛤油就落入了瓷盤中。
那速度,比關山這個“理論派”還要快上三分。
“這東西就是軟黃金?”石磊看著那盤子里越來越多、在燈光下泛著珍珠光澤的東西,有些不敢置信。
“對。”
關山小心翼翼地將剝好的油塊平鋪在烘干篩上,“這一斤干油,在南方,能換一臺彩電。”
“我的乖乖”
二栓子他們聽得直咽唾沫,手里的活兒干得更起勁了。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一百斤林蛙處理完畢。
除了剝出的三斤極品鮮油(烘干后約一斤),剩下的蛙肉也沒浪費。
關山讓母親把它們剁碎,拌上麥麩和野菜,那是最好的飼料,準備留著開春養雞用——用林蛙肉喂出來的雞,下的蛋都是紅心的,也是好東西。
看著篩子上那些正在慢慢脫水、變色的黃金,關山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有了這東西,他去縣運輸公司的底氣,就更足了。
周一,清晨。
關山換上了一身干凈的中山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他沒帶那桿獵槍,而是拎著一個精致的黑皮包(那是喬一山送的),里面裝著十瓶“特制山神油”,還有用紅布包好的二兩烘干的“雪蛤油”。
石磊依舊做保鏢,只不過今天為了不惹眼,把土噴子拆散了裝在兜里。
兩人搭著大劉的順風車,直奔縣城。
縣運輸公司,那可是個闊氣單位。
大院里停滿了那種綠色的解放牌大卡車,空氣中彌漫著柴油和機油的味道。
穿著油漬麻花工裝的司機們,嘴里叼著煙卷,大聲說笑,一個個牛氣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