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做事向來是認定后雷厲風行、說干就干,絕不拖泥帶水、優柔寡斷,而且他這次要干的事不受任何束縛,既無需得到南京方面的允許,也無需得到史可法的批準,什么官場流程統統沒有,一路綠燈,他的軍隊他說了算,自然效率極高。
僅用兩天做了部署、調度和準備,夏華的鎮團練出擊部隊便出發了,一共出動了一萬五千多人,占鎮團練總兵力的一半,這一萬五千多人里四成是參加過實戰的老兵,另外六成是在平日里訓練中表現出色的優秀新兵,這個比例正好,如果老兵太多、新兵太少,就難以磨煉新兵,如果老兵太少、新兵太多,部隊的整體戰斗力會不夠。
黃蜚和史德威對夏華的“擅自行動”都“不知情”,但兩人從揚州衛、淮安衛、督標營里抽調了大批的馬匹馱畜支援夏華,并且在夏華身后,史德威帶著督標營也趕到了邳州城,隨時越境馳援夏華。
夏華沒對中基層官兵們說實話,他只宣布“有真韃子竄入山東了,對淮揚造成了重大威脅,我們要去加強邊境防衛,可能會跟真韃子交戰”,他不說實話倒不是為了哄騙官兵們,而是知道實情的人越少越好,他總不能直接宣布“我們要去打真韃子”吧?那還怎么“糊弄”史可法和南京那邊?雖然他也不在乎露餡,但該做的戲還是要做一下的。
聽說“可能會跟真韃子交戰”,官兵們普遍感到緊張,但緊張中又有幾分興奮,因為這趟出征回來后,他們肯定又有賞銀又會升官,再者,所有的鎮團練官兵在加入夏華部隊時就已被告知“我們以后要跟流寇、韃子交戰”“想清楚再報名”,他們對此是有心理準備的。
“畏敵如虎是孬種、懦夫,軍人決不能懼怕敵人,要有敢與強敵硬碰硬的勇氣,但也決不能輕視敵人,都記住,真韃子的戰斗力是二韃子、流寇的數倍甚至十倍!”夏華嚴正地告誡著他的部下們,“切切不能把真韃子當成二韃子或流寇!要把它們當成人形的豺狼虎豹!”
當夏華的這番話被傳遍全軍后,所有官兵為之心神肅然,興奮之意轉變成了莊嚴冷峻。
大運河兩岸,白雪茫茫無垠,運河猶如一條波光粼粼的銀帶,延綿數十里的船隊猶如一條凌波踏浪的蛟龍。淮揚軍水師完全不缺船,這大運河上本就舟船不計其數,北方淪陷后,南北兩地數量龐大的舟船滯留在淮揚境內河段進退不得,又有很多北方的舟船順流逃到淮揚境內河段無處可去,督師幕府有的是錢,趁機大肆收購這些舟船并且大部分是低價抄底買的。
從揚州城到邳州城,都是淮揚軍的地盤,而且兩地之間有大運河全程連通直航,所以鎮團練出擊部隊乘坐著已初步組建成型的淮揚軍水師的戰船運輸船一路夜以繼日,兩三天后就已到邳州城。——大運河在淮河以北的水道冬季有時結冰,以南的水道冬季基本上不結冰。
黃蜚、夏華等人當初決定將邳州城建設為明軍在黃河南岸邊的一處軍鎮據點,該舉措無疑是非常正確的,眼下,邳州城正可成為鎮團練出擊部隊與淮揚鎮的連接點、進入山東的出發地和橋頭堡、儲放水師船隊后續運來的輜重物資的軍需基地。
“沈冷之見過夏總兵!”進入邳州城,一名容貌剛毅的中年將佐大步上來向夏華行禮。
夏華謙和回禮:“沈守備不必多禮。”
沈冷之原是邳州衛所副千戶,當初清軍夏成德部進犯時,他嚴詞拒絕夏成德威逼利誘、堅貞不降,率領邳州城軍民奮勇守城,邳州之戰后,沈冷之加入淮揚軍出任邳州守備,這是次于游擊的軍職,其部被整頓和補充后有兩千多人,就駐守在邳州城,中小規模敵軍來襲時,他們獨力守城,大規模敵軍來襲時,他們就配合后面的宿遷城、淮安城等地的主力部隊作戰。
鎮團練出擊部隊嚴整有序地入城,夏華在沈冷之陪同下轉了轉、看了看,邳州城不大,但很堅固,因為城墻等城防設施在邳州之戰后得到了全面的修繕和加固,城里的平民基本上撤得差不多了,除了沈冷之部下的軍士們,還住在邳州城的人主要是軍屬和工匠,也有很多從外地逃難來的難民,人少房多,所以鎮團練出擊部隊官兵們入城后有的是地方暫住。
“感覺怎么樣?”夏華問沈冷之。
沈冷之笑了笑:“得知真韃子進入山東并且就在黃河對岸后,大伙兒確實都挺緊張的,但不怎么慌亂,也沒發生騷動,秩序如常,現如今,你們來了,大伙兒的心就徹底地踏實了。”
夏華也笑了笑:“敵寇上門,光等著挨打可不行,我打算帶著我部的弟兄們去河對岸轉悠轉悠。”
沈冷之吃了一驚:“夏總兵,慎重呀,現在的山東可不是先前那個四面透風的山東了,當初劉澤清能在山東境內如入無人之境是因為山東境內的韃子又少又稀,眼下,韃子大部隊來了,而且跟我們靠得很近,一進入山東,很容易碰上并被他們咬住的。”
“我知道。”夏華笑道,“放心,我會慎重的。”
當晚,邳州縣衙里,夏華和一干高層召開著戰前會議。
“根據目前已獲得的情報可基本上判定,豪格帶來的部隊有兩部分,一是他的正藍旗真韃子,二是二韃子,二韃子的人數是-->>真韃子的兩倍多,領頭的正是我們上次抓住但被朝廷放走的夏成德。”楊寧向眾人闡述著他的夜不收部隊已偵察到的情報。
“已確定豪格部和夏成德部都沒什么火炮,火銃等火器也很少。”繡春補充道,這是她的陰陽院已刺探到的情報。
夏華點點頭,滿洲人雖不輕視火器,但極重騎射,這已是他們的一種根深蒂固的傳統。
無論是努爾哈赤還是皇太極,都把騎射視為滿洲人安身立命和爭霸天下的法寶,屢屢強調“騎射乃八旗之根本”“大清的國命所在”,在八旗里,貴族們被要求親自率領旗人們從小就練箭,孩童用木弓柳箭練,青少年用角弓羽箭練,騎射技術高超者會得到獎賞,技不如人者會受到嚴懲甚至罰做苦役,從而形成了一種全國性的全民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