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才是初冬,可這些天的京城格外的冷。
樹枝上掛著透白色的霜,然而就在此時此刻,通往慈寧宮的宮道上,卻格外熱鬧。
以婉妃為首,黃貴人以及幾位平日里總是聚在一起的妃嬪,皆是精心打扮,衣香鬢影地聚在一處。
她們看似在憂心忡忡地議論著太后的病情,實則眼角余光不時瞥向乾清宮的方向。
“太后娘娘鳳體欠安,真是令人揪心。”
婉妃拿著帕子,輕輕按了按并不存在的淚意,聲音溫婉,卻帶著些難以避免的刻意。
“我等身為妃嬪,不能為皇上分憂朝政,只能在孝道上略盡綿力了。”
黃貴人立刻接口,語氣帶著幾分討好與對某人的微妙貶低。
“婉妃姐姐說的是。只是……瑾皇貴妃娘娘據說產后體虛,需要靜養,怕是無法在太后跟前伺候湯藥了。這等辛苦事,終究還是得靠我們姐妹。”
一旁的低位妃嬪也小聲附和。
“是啊,皇貴妃娘娘金尊玉貴,自然比不得我們皮實。能在太后病榻前盡孝,也是我們的福分。”
語之間,將水仙因體弱而不能侍疾,隱隱曲解成了不愿為太后侍疾,甚至自詡嬌貴。
而她們,則成了識大體、肯吃苦的孝賢典范。
她們心中盤算著,若能借此機會在皇上面前露臉,表現一番孝道,或許能分得一絲半縷的憐惜。
這件事自然有風險,但無論如何,也好過如今這般被皇貴妃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日子。
昭衡帝下朝后,往慈寧宮的方向緩步而來。
雖說母子因蕭翊瑞之事心生隔閡,但畢竟血脈相連,聽聞太后病情反復,他終究放心不下,決定親自前往慈寧宮探視一番。
御駕行至慈寧宮門外,便見婉妃等人簇擁在那里。
風一吹來,便嗅到脂粉香氣混合著初冬的寒氣,顯得有些膩人。
昭衡帝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而與此同時,在禮和宮的水仙,聽聞昭衡帝竟要親自前往慈寧宮,心中大駭!
她顧不得儀態,甚至都來不及更衣,只匆匆披了件兔絨玉白色的斗篷,便乘著轎輦朝著慈寧宮方向趕去。
還好,有婉妃她們纏著昭衡帝,昭衡帝沒有第一時間往慈寧宮進,水仙才能在昭衡帝踏進慈寧宮前趕到!
水仙及時趕到時,因下轎走得有些快了,氣息變得微喘起來。
她也顧不得在場還有眾多妃嬪,徑直上前,昭衡帝面前屈膝攔阻。
“皇上!請留步!”
昭衡帝腳步一頓,訝異地看向她。
他深知太后對水仙的磋磨,在太后初病時,曾私下里讓水仙不必過來。
怎么今日,水仙突然沒任何預兆地來了慈寧宮?
水仙抬起頭,眼中是真實的憂慮,她不能直瘟疫之疑,畢竟那與她重生有關。
她只能緊緊抓住“龍體安危”和“病情未明”這兩點,急切勸諫。
“皇上萬金之軀,身系江山社稷……太后娘娘病情尚未明確,太醫亦未能十足斷定病因,內里情況不明。”
“臣妾……臣妾心憂不已,懇請皇上以社稷為重,暫緩入內探視,待太醫明確診斷,確保無虞后,再行定奪不遲啊!”
她這番阻攔,本是怕昭衡帝染上時疫的想法。
甚至,連帶地還能救一救婉妃她們。
婉妃等人已經在附近幾日了,開始水仙懷疑太后是時疫后,曾明里暗里地阻攔過婉妃等人。
卻被婉妃等人以她妒忌為由,暗戳戳地擋了回來。
水仙不想讓時疫在宮中傳播,干脆直接用自己皇貴妃代掌鳳印的權利,說是讓太后好好休息為由,阻止了除了太醫院的人以外的任何人的探視。
至于太醫院那邊,水仙早已暗中向裴濟川傳遞過消息。
宮外的時疫,則暗中讓周硯和廉辰熙等人低調尋找,企圖在時疫造成太多傷亡之前阻攔住。
然而,她的這些舉動落在婉妃等人眼中,卻成了她獨占圣心的霸道之舉。
此時婉妃等人看著水仙的目光,難免透著抹厭惡。
昭衡帝沒注意婉妃等人的目光,他的眼里只有水仙一人。
他看著水仙因奔跑而泛紅的臉頰,看著她眼中毫不作偽的擔憂與焦急,心中卻是一片熨帖。
他以為,她是太過在意他的安危,才會如此失態地前來阻攔。
昭衡帝親自俯身,將水仙扶起,大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微涼的手,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gt;這個動作親昵而自然,帶著無需說的維護。
他目光溫和地注視著她,低沉的聲音帶著對她關懷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