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陽光落進窗欞,照亮了半邊內室。
昨夜昭衡帝宿在禮和宮,他披衣下榻的動靜吵醒了還在夢中的水仙。
“繼續睡吧,朕更衣后便去上朝了。”
他看著水仙尚且睡意朦朧的臉,心底柔軟,忍不住傾身摸了摸她柔軟的臉頰。
昨日鬧得有些晚了,她的頸側還帶著些荒唐的痕跡,半隱在被子里,若隱若現地十分誘人。
昭衡帝不想吵醒她,可水仙卻有不得不醒來的原因。
她從榻上起身,抬手將散亂的發撥到了一旁肩膀上。
晨光里,她聲音尚且還帶著睡意,可說出的話卻十分的理智。
“皇上……臣妾聽聞上次銀珠歸家,所見京城染疫者眾多……臣妾有個不情之請,若是能讓太醫院下達民間,民眾們必然會對皇上您感恩戴德。”
水仙輕抿了下唇瓣,光線仿佛在她輪廓鍍上一層金光,這一刻的她渾身上下充斥著神性與慈悲。
皇上細想,黑眸逐漸柔和。
“仙兒,你說得對……太醫院那些人,安逸日子過久了,是該出去歷練歷練,見見真正的疾苦。總困在宮里,能成什么大器?”
“朕馬上下旨……”
昭衡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水仙柔柔打斷。
“皇上日夜操勞,派遣太醫之事過小,便讓臣妾去說服太醫們吧。”
“等臣妾與他們說完,皇上再下旨也不遲突然讓他們去民間看診,總要提前解釋一番。”
水仙細聲細語的,她極會說,幾句話便說進了昭衡帝的心坎里。
最近,他的政務確實有些忙。
“那便辛苦仙兒了你放手去做,遇到什么困難直接來乾清宮找朕。”
水仙迎著他的目光,輕輕微笑頷首。
她低聲道:
“臣妾曉得了,謝皇上。”
——
一個時辰后,禮和宮正殿。
水仙身著一襲織金錦袍,領口袖口皆鑲著一圈蓬松的白狐毛,毛鋒瑩潤如雪,襯得脖頸皓白似玉。
下方,太醫院院使盧正清領著副使及幾位資深太醫垂手而立,氣氛凝重而微妙。
盧正清年約七旬,眼神卻帶著久居上位的倨傲。
他是前院判盧寶華的族叔,盧寶華因構陷裴濟川之事獲罪被查辦,雖未直接牽連到他,但與水仙以及裴濟川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水仙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似是沒看到盧正清眸底的不屑。
她開門見山:“今日召諸位前來,是為京中時疫蔓延之事。本宮意欲從太醫院派遣精干太醫,攜藥材,赴民間疫區設點義診,控制疫情,解救百姓于水火。”
水仙輕挑了下眉,審視著他們。
“諸位有何見解?”
盧正清聞,眉頭幾不可察地一皺。
他滿臉不情愿,上前一步,躬身道:
“回皇貴妃娘娘,娘娘心系黎民,仁德感天,臣等感佩。只是……”
他話鋒一轉,“太醫院職責所在,乃是侍奉宮闈貴人,確保皇上、太后及各宮主子鳳體康健。宮外民間疾苦,自有地方醫官及惠民藥局處置。且時疫兇險,若太醫們深入疫區,萬一將污濁之氣帶回宮中,驚擾了圣駕與各位貴人,臣等……萬死難辭其咎啊!”
盧正清說的好聽,但實際上內容只有一個,就是他不想出宮。
水仙安靜地聽著,并未打斷。
同時,他身后幾位太醫也紛紛附和:
“院使大人所極是,宮中安危乃第一要務。”
“民間疫病復雜,恐非太醫院慣常手段所能應對。”
“是啊,舟車勞頓,風險甚大……”
水仙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鳳眸中卻無絲毫笑意。
她等他們聲音漸歇,才不疾不徐地開口,聲音清越,隱隱帶著刺。
“盧院使所,乍聽之下,確有道理太醫之責,首重宮闈。”
她微微前傾,目光如涓涓細流,卻帶著洞察人心的力量,緩緩掃過每一位太醫的臉。
“然而,本宮聽聞,醫術一道,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諸位終日困守太醫院這一方天地,所見所治,不過是宮妃貴人們偶染的風寒暑濕,些許調理之癥,與那紙上談兵、閉門造車,又有何異?”
她字字句句卻如綿里藏針,精準地戳在眾太醫,尤其是幾位素來自負才名的年輕太醫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