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由墨藍轉為魚肚白時,這場耗盡心力的行動才算真正落下帷幕。
送走依舊沉浸在巨大震撼與滿足中,一步三回頭,非要認蘇九當“師叔”的喬青山后,安全屋里只剩下三個年輕人,以及滿屋子的疲憊。
林悅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正對著自己的電腦屏幕傻笑。屏幕上,是十幾個他用不同馬甲注冊的玄學論壇和社交小組的界面。
“搞定!”他打了個響指,得意地向后靠在電競椅上,椅子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震驚!市博物館深夜龍氣異動,疑有高人出手鎮壓百年邪祟!》這標題怎么樣?夠不夠吸引眼球?我還在里面加了點細節,說高人白衣勝雪,踏月而來,事了拂袖去,只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檀香味。文藝,神秘,逼格拉滿!”
赤影正用一塊鹿皮巾,極為細致地擦拭著自己的短刀,聞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白衣勝雪?你確定不是保安的白襯衫?”
“藝術加工懂不懂!”林悅不服氣地反駁,“故事要有留白,才能引人遐想。我還特意p了一張極其模糊的背影圖,就是監控壞掉前一幀的噪點圖,配文‘疑似高人遺留的唯一影像’。現在下面已經吵翻天了,有人猜是龍虎山的天師下山了,有人猜是隱世門派出來刷存在感,還有人從那團噪點里分析出了‘道法自然’四個字,說這是天機顯化……這屆網友的想象力,我愿稱之為最強。”
蘇九沒參與他們的斗嘴。他盤腿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那本喬青山給的,名為《徽音譜》的古籍。書頁泛黃,觸手溫潤,帶著一個家族薪火相傳的厚重。
他沒有急著翻看,只是將昨夜那番驚心動魄的經歷在腦中復盤。
以身為琴,借天地之氣為音。
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仿佛自己化作了天地的共鳴器。雖然事后身體被掏空,但那種短暫觸及“道”的瞬間,帶來的感悟卻勝過數年苦修。他隱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那股覺醒力量,似乎與這種“共鳴”有著某種深層次的聯系。
《徽音譜》或許就是解開這層聯系的鑰匙。
“別光顧著傻樂。”赤影將短刀收回鞘中,看向林悅,“監控一下官方的反應,尤其是特殊部門。這么大的氣場波動,瞞不過真正的高手。”
“放心,‘天眼’系統全天候監測中。”林悅拍著胸脯保證,隨即又垮下臉來,指著墻角那根被他用紅繩供起來的高增益天線,“不過我這根‘仙器’好像有點后遺癥,剛才我用頻譜分析儀掃了一下,它現在會自主發射一種非常微弱但極有規律的頻段,頻率換算成音頻,你猜是什么?”
蘇九和赤影都看向他。
林悅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五音不全但飽含深情的調子哼唱起來:“悲風蕭蕭兮,易水寒……”
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
蘇九的嘴角抽動了一下。
赤影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古怪表情。
“它……它在單曲循環。”林悅一臉的生無可戀,“我懷疑它被那股‘意’給格式化了,現在成了一個玄學mp3。蘇哥,這算工傷吧?我申請報銷一根新的。”
蘇九終于從沉思中回過神,他看了一眼那根還在“沉浸式演唱”的天線,再看看一臉悲憤的林悅,難得地心情好了不少。
“行了,別耍寶了。去弄點吃的,吃完我有些事要跟你們說。”
“得令!”林悅如蒙大赦,一溜煙鉆進了廚房。很快,里面就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響和食物的香氣。
一個小時后,三人圍坐在茶幾旁,吃著林悅出品的、賣相慘不忍睹但味道尚可的豪華版泡面。赤影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神色微動。
“有反應了。我之前加入的一個高端玄學交流群,現在炸了。”她把手機屏幕轉向兩人。
那是一個需要嚴格審核才能加入的私密群,群成員非富即貴,不是一方大佬就是世家核心子弟。
一個叫“燕京王半城”的id發:“博物館的事聽說了嗎?我一個在文物局的朋友說,那件漢代的‘青玉琀蟬’一夜之間自己裂了,上面的邪氣倒是散得一干二凈。專家組正在緊急會診,初步結論是‘內部應力突變導致的自然開裂’。呵,自然開裂。”
下面立刻有人回復。
“青松道長”:“貧道昨夜觀星,紫微星暗淡,帝都上空卻有文昌氣沖霄,浩然如大江奔流。本以為是哪位大儒文宗有所突破,沒想到竟應在了此事上。出手之人,必是精通儒家浩然正氣與道門雷法的高人。”
“南疆蠱女”:“何止,我放在城西的本命金蠶整晚都躁動不安,朝著博物館的方向叩拜。那不是什么浩然正氣,那是一股霸道絕倫,足以鎖住一方天地的‘勢’!像我們那邊的‘落神陣’,但又更加靈動圓融。”
“西川唐少”:“有沒有可能,是兩種力量?我聽到的版本是,先有琴音撫魂,后有雷霆鎮煞。像是一場……超度儀式。”
群里討論得熱火朝天,各種猜測層出不窮,但沒有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他們就像一群隔著毛玻璃看戲的觀眾,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卻無法窺見舞臺上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