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滾”字,輕飄飄的,卻像是一座無形的大山,轟然砸在亞瑟的靈魂深處。
他引以為傲的血脈、傳承、秘法,在這一刻被碾得粉碎。他身體劇烈地一顫,那張始終維持著貴族風度的臉,第一次出現了裂痕,血色褪盡,只剩下一片紙般的蒼白。
他甚至沒敢再多看蘇九一眼,仿佛那平靜的目光是比恒星更熾熱的光源,會灼傷他的眼睛。
亞瑟倉惶地轉身,動作僵硬得像個提線木偶。他拄著文明杖的手在微微發抖,杖頭的銀狼,那雙原本閃爍著靈光的眼睛,此刻黯淡無光,像兩顆失去生命的玻璃珠。
空氣中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空間扭曲聲,比亞瑟來時那優雅的波動要急促、混亂得多。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像是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然后,突兀地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片死寂,和石桌旁那塊以亞-瑟皮鞋為中心、裂開蛛網般細紋的地磚,無聲地訴說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臥槽!”
林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從屋里竄了出來,一個箭步沖到蘇九面前,眼睛里閃爍著比一千瓦燈泡還亮的光芒。
“哥!哥!帥!炸!了!你剛才那個‘滾’字,簡直是靈魂暴擊!我……我偷偷錄下來了,以后誰敢在我面前裝逼,我就把這段音頻甩他臉上!”他激動得語無倫次,手舞足蹈,“這叫什么?這就叫國際范兒!不動手,光動嘴,就把那金毛老外嚇得屁滾尿流!”
蘇九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這套浮夸的吹捧,目光落在那塊裂開的地磚上。
林悅的興奮勁兒過了點,湊過去,也看到了那幾道裂紋,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換上了一絲后怕和凝重。
“哥,這老外的實力,不弱啊。隔著法術屏障,光憑你的氣場威壓,就能把他腳下的石頭震裂了。那個什么‘赫爾墨斯議會’,聽起來跟神話組織似的,來頭肯定不小。”他撓了撓頭,有些擔憂,“咱們這算是……徹底得罪他們了?”
“得罪?”蘇九收回目光,端起石桌上已經涼透的茶,隨手潑在老槐樹的根部,“是他們自己把臉伸過來,我才勉強抬手扇了一下。這能算得罪?”
林悅嘴角抽了抽。
這話說的,太有九哥的風格了。
“那……那什么‘古老封印’,還有那頭‘野獸’,你說的都是真的?”林悅壓低了聲音,他知道,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蘇九走到院子中央,背著手,仰頭看著城市上空那片被高樓分割得支離破碎的天空。
“你以為,這座城市的風水格局,為什么會亂成這樣?那些層出不窮的異常事件,真的是偶然?”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洞悉歷史的滄桑,“有些東西,被埋得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但它沒忘,它餓了,每天都在地底下流口水,等著有人給它開飯。”
“而‘夜影’,就是那群妄想著自己能成為馴獸師的蠢貨。”
林-悅聽得毛骨悚然,感覺腳下的土地似乎都變得不那么堅實了,仿佛隨時會裂開一道深淵,鉆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那我們……我們現在怎么辦?”
“等。”蘇九轉身,走回屋里,“等那些被打斷了腿的狼,把另一群餓瘋了的鬣狗,給我從洞里叼出來。”
……
李家祖宅。
沉重的紅木大門在身后關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李宏遠帶著張、王、趙三家的家主,一不發地走進那間只有家族最高層才能進入的密室。
壓抑。
空氣中充滿了死一般的壓抑。
四位跺跺腳能讓都市商界抖三抖的大佬,此刻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尤其是李宏遠,他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個明代官窯的青花瓷杯,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宏遠兄,那姓蘇的小子……當真如此恐怖?”王家那位年紀最大的老太爺,聲音嘶啞地打破了沉默。在路上,他一句話都沒說,此刻才終于忍不住開口。
張家家主和趙家家主也齊齊看了過來,眼中帶著最后一絲僥幸。
李宏遠的手指停住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將那個價值千萬的青花瓷杯,放在了黃花梨木的桌面上。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五指并攏,緩緩下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