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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咔噠”,像是投進死水潭里的一粒石子,瞬間蕩開無形的漣漪。
墨唯善和墨塵父子倆的神經猛然繃斷,汗毛倒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躲到了蘇九身后,驚恐地望向石棺另一側那片深沉的黑暗。
黑暗中,沒有想象中的鬼影幢幢,也沒有駭人的嘶吼。
只有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緩緩傳來。
踏……踏……踏……
那腳步聲很輕,卻像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每一步都讓心臟沉重地收縮一下。
終于,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那片能吞噬光線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老人。
一個老得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的老人。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長衫,身形枯槁,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皺紋,像是干涸的河床。他手中拄著一根用不知名獸骨制成的拐杖,拐杖的頂端,鑲嵌著一顆灰蒙蒙的珠子,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死氣。
若是在街上看到他,只會當他是一個孤苦無依的普通老人。
可在這座被改造成邪惡祭壇的墓穴里,他的出現,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
他渾濁的雙眼,掃過驚魂未定的墨家父子,那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像是在看兩件無關緊要的陳設。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蘇九身上,那雙死水般的眸子里,才泛起一絲微弱的、像是好奇又像是譏諷的漣漪。
“一百年了……”老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卻清晰地回蕩在石室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外人能找到這里。年輕人,你是誰家的后輩?”
墨塵看到這老人,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混雜著憎恨與恐懼的情緒,瞬間沖垮了他的理智。他指著老人,聲音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是你!是你對不對!我們墨家百年的苦難,都是你干的!”
老人聞,咧開嘴,露出一口焦黃的牙齒,笑了。
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充滿了刻骨的惡意。
“呵呵……墨家?哦,我想起來了,是那個叫墨千愁的蠢貨的后代。”他用骨杖輕輕敲了敲地面,發出“篤”的一聲悶響,“沒錯,是我。你們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當年‘幫’了你們先祖一把,他早就敗在凌家手下,你們墨家,連這百年茍延殘喘的機會都不會有。”
轟!
這句話,徹底證實了蘇九的推論,也像最后一柄重錘,徹底砸碎了墨家父子心中殘存的最后一絲幻想。
“你……你這個惡魔!”墨唯善目眥欲裂,他想沖上去,卻被一股無形的氣墻死死地擋在原地,動彈不得。
“惡魔?”老人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搖了搖頭,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病態的陶醉,“不,我只是一個……遵守契約的債主。墨千愁用他子孫后代的精氣神魂,換取了《噬魂符》的力量,贏得了他想要的一切。我呢,只是按照契約,定期來收取我的利息而已。這很公平,不是嗎?”
蘇九一直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老人。
直到此刻,他才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插對方的要害。
“公平?你誘導墨千愁簽下不平等的契約,再暗中出手,加速墨家的衰敗,讓‘利息’越滾越多。你將此地改造成‘刮骨渠’,榨干墨家先人最后一絲魂魄之力。如今,更是連他們最后的安寧都不放過,想把他們煉成你的傀儡。”
蘇九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
“你這不叫收債,叫非法集資加暴力催收,最后還要把抵押物拆了賣零件。吃相這么難看,你們這行當的祖師爺看見了,都得從墳里爬出來給你兩巴掌。”
這番話,用最通俗的語,揭穿了對方最惡毒的用心。
老人臉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蘇九,里面翻涌起濃稠的殺意。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看來,天樞那些老家伙,是派你來多管閑事的。”老人陰惻惻地說道,“既然你這么想為墨家出頭,那今天,你就留下來,跟他們一起,成為我新藏品的養料吧!”
話音未落,他猛地將手中的骨杖頓在地上!
嗡——
一聲沉悶的嗡鳴,以他為中心,猛然擴散開來!
墻壁上那個巨大而扭曲的血色符文,像是被注入了無窮的能量,瞬間爆發出刺目的血光!整個石室都被染成了一片詭異的血紅色。
“以血為引,以魂為祭!”
“百年怨煞,聽我號令!”
“起!”
隨著他一聲嘶啞的厲喝,地面上那些縱橫交錯的溝壑中,猛地竄起一道道濃郁的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