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覆蓋著暗紫色甲殼的巨爪，終于完全從漆黑的漩渦中擠了出來。

沒有血肉，沒有筋骨，它更像是由某種冰冷的、扭曲的法則凝聚而成的實體。巨爪之后，是一個同樣由暗紫色甲殼構成的、難以名狀的頭顱，上面沒有眼睛，卻布滿了上百個緩緩開合的、如同傷口般的裂隙。每一次開合，都有混亂而瘋狂的低語從中泄露，直接鉆入人的靈魂。

“桀——”

怪物發出一聲尖嘯，那不是通過空氣傳播的聲音，而是直接在蘇九識海中炸響的精神沖擊。

蘇九悶哼一聲，只覺得腦漿都快被這股力量攪成了糊狀，眼前金星亂冒。他死死咬著舌尖，劇痛讓他勉強維持著一絲清明。

完了。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從心底最深處冒了出來。

石碑上的預，如同最后的判詞，在他腦海中回響。鑰，藏于……

藏于何處？

那最后消散的字跡，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戲謔。就像給了你一張藏寶圖，卻在最關鍵的位置，留下了一灘無法辨認的墨跡。

而“寶藏”的看守者，已經伸出了它的爪牙。

怪物似乎并不急于攻擊蘇九這只近在咫尺的“螻蟻”。它那巨大的頭顱緩緩轉動，似乎在“觀察”這個全新的世界。那些裂隙般的“嘴”里，開始逸散出更多粘稠的黑色霧氣。

這些黑霧，與之前抹除巖石的法則之力又有所不同。它們沒有立刻造成毀滅，而是如同擁有生命的墨汁，緩緩地、執拗地，浸染著周圍的一切。

一株在能量風暴中幸存下來的、頑強生長的野草，在接觸到黑霧的瞬間，并沒有枯萎，而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扭曲。它的葉片邊緣長出了骨質的倒刺，翠綠的顏色迅速褪去，轉為一種病態的、金屬般的灰黑。

不遠處的地面，堅硬的巖石開始變得柔軟，如同蠟油般緩緩蠕動，表面浮現出類似那怪物甲殼的詭異紋路。

就連空氣，似乎也變得粘稠起來。蘇九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吸入的不是氧氣，而是一種陌生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異物，讓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

蘇九的心，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終于看懂了。

源界……根本不是來毀滅的！

毀滅，太低級了。它們是來“同化”的，是來“改造”的！它們要將這個世界的法則，一點一點地扭曲、覆蓋，最終改寫成它們所熟悉、所適應的模樣。

這比單純的屠殺和征服，要可怕一萬倍！

這就好比，一個程序員發現了另一個程序員寫的代碼有漏洞，他不是去攻擊這個漏洞讓程序崩潰，而是利用這個漏洞，悄無聲息地植入自己的代碼，把整個程序的功能，都改成他想要的樣子！

天樞給他的資料，那些關于源界斥候不斷收集“數據”的行為，此刻終于有了最合理的解釋。它們在分析這個世界的“底層代碼”，尋找可以覆寫的薄弱環節。

而眼前這只怪物，就是它們派來的第一個“編譯器”！

一個恐怖的、足以顛覆所有認知的陰謀輪廓，在蘇九的腦海中，逐漸變得清晰。

源界，根本不是一個單純的侵略者。

它是一個“世界級”的病毒，而它的目標，是感染、同化所有它能觸及的“世界”，將它們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混賬東西……”蘇九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眼中第一次燃起了混雜著恐懼與滔天怒火的火焰。

這種感覺，比面對任何強大的敵人都要無力。因為對方攻擊的，不是你的血肉，而是你賴以生存的天地法則本身。

就在這時，那怪物似乎完成了對周圍環境的初步“調試”，它那沒有眼睛的頭顱，終于“看”向了蘇九。

一股冰冷、貪婪、且充滿了“研究”意味的意念，瞬間鎖定了蘇九。

蘇九渾身的汗毛，根根倒豎。

他毫不懷疑，自己若是被那黑霧纏上，下場絕不是死亡那么簡單。他很可能會變成一具扭曲的、長滿骨刺和裂口的人形怪物，甚至連思想都會被改寫，成為對方忠實的“程序”之一。

跑！

這個念頭壓倒了一切。

他顧不得身上的重傷，猛地一蹬地面，整個人如同一發出膛的炮彈，朝著遠離傳送門的方向亡命飛奔。

“桀——！”

怪物似乎對這只“實驗品”的逃跑有些不滿，它的一只前爪猛地抬起，朝著蘇九逃跑的方向，虛虛一劃。

沒有能量光束，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蘇九只覺得眼前的空間，像是被人用畫筆涂抹了一下，瞬間變得模糊而扭曲。他腳下的地面，突然向上隆起，化作一道尖銳的石刺，狠狠地朝他撞來。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物理攻擊，而是對空間法則的直接篡改！

千鈞一發之際，蘇九的身體，爆發出超越極限的潛能。他強行在半空中扭轉身形，以一種近乎雜耍般的姿態，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道石刺。

“踏罡步斗！”

他腦中一片空明，身體完全憑借著本能，在這片被篡改得光怪陸離的地形上，尋找著那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