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吃完了碗里最后一個餛飩,然后拿起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
他的沉默,對王海東而,是比任何酷刑都更可怕的煎熬。
“大師……您說句話啊……”王海東的哭聲里充滿了絕望,“您要是嫌我臟了您的眼,我馬上就滾!我從這里滾出去!我只求您……指點一句,就一句……”
蘇九終于放下了紙巾,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沒有鄙夷,沒有嘲諷,甚至沒有憐憫,只是一種純粹的、不帶任何感情的審視。
“你的劫,不是我給的,我也收不回。”蘇九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因果循環,自作自受。”
王海東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可是……可是您既然能看出來,就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他像抓著最后一根稻草,“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蘇九端起青禾面前那杯沒動過的清水,喝了一口。
“代價?”他輕輕一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看透世情的滄桑,“你現在,還有什么資格談代價?”
王海-東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啊,他現在就是個負債累累的窮光蛋,一個即將被全世界追討的喪家之犬。他手里的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隨時都會化為泡影。
他拿什么當代價?
絕望,再次將他淹沒。
“起來吧。”蘇九淡淡地說道,“跪我沒用,你應該跪的,不是我。”
王海東愣住了,一時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蘇九站起身,青禾也隨之站起。
“你的財帛宮,那道‘截筒紋’,不是憑空出現的。”蘇九看著遠處泛起魚肚白的天際,聲音悠遠,“它像一棵樹的年輪,記錄著時間的痕跡。只不過,它記錄的,是一筆債。”
“債?”王海東茫然地抬起頭。
“你以為你的商業帝國,是你白手起家,一磚一瓦蓋起來的?”蘇九轉過頭,看著他,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一絲波瀾,“你腳下的第一塊基石,就是歪的。你住的這棟大廈,從一開始,地基里就埋著別人的血和淚。”
王海東如遭雷擊,渾身劇震。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自己的爺爺。他只知道祖上是貧農,是父親那一輩才開始做點小生意,到了他手里才真正發揚光大。
地基里的血和淚?
這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蘇九從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幣,隨手拋給了燒烤攤老板,“老板,餛飩錢。”
然后,他看向王海東,說出了最后一句話。
“你的富貴,是從別人那里‘借’來的。現在,到了連本帶利歸還的時候了。”
“天道有輪回,劫數有根源。想活命,就自己去把這個根挖出來,看看里面到底爛成了什么樣子。”
“是選擇刮骨療毒,還是等著爛肉生蛆,你自己選。”
說完,蘇九不再看他一眼,帶著青禾,轉身走進了清晨的薄霧里,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只留下王海東一個人,傻傻地跪在原地。
“借來的……”
“根源……”
“刮骨療毒……”
這幾個詞,像一把把錐子,在他腦子里反復地鉆著。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小時候,他爺爺臨死前,曾把他叫到床邊,神志不清地反復念叨著一句話。
“北山坡……老槐樹……我對不起老方家……”
當時他還小,只當是老人糊涂了。父親也告誡他,不許對外人說起。
這么多年,他早就忘了。
可現在,這句話,卻如同驚雷一般,在他腦海中炸響。
老方家?
那不是幾十年前,村里唯一一個讀過書、懂風水的地主家嗎?后來好像是全家都得了怪病,一夜之間死絕了,宅子也荒廢了。
一股寒意,比凌晨四點的冷風,更加刺骨,瞬間從他的尾椎骨升起,直沖天靈蓋。
他好像……觸摸到了什么恐怖的真相。
ps:如果揭開家族的秘密,需要你放棄現有的一切去彌補,你會選擇揭開還是裝作不知道?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