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現在,這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的、剛剛發生的、另一樁毫不相干的事件,被蘇九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就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將他所有的僥幸和囂張,捏得粉碎。
他怎么可能知道?!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他正被廣告牌嚇得魂飛魄散!
恐懼,一種比剛才面對死亡時還要深沉百倍的恐懼,瞬間席卷了他全身。他看著蘇九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無所不知的神明,正在冷漠地審視著他骯臟的靈魂。
“我……我……”年輕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他雙腿一軟,再一次癱坐在地,這一次,不是嚇的,是徹底沒了心氣。
“我說……我都說……”他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開始懺悔,“那個賣蘋果的老頭,是我……是我撞翻的……我不該罵他……還有上個星期,公司的一個項目,是我搶了同事的功勞,還把他給開了……還有……”
他像倒豆子一樣,將自己做過的虧心事一件件地抖落出來,精神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周圍的看客們一片嘩然,看向年輕人的眼神充滿了鄙夷,而看向蘇九的眼神,則已經從敬畏,變成了狂熱的崇拜。
王德發在遠處看得熱血沸騰,他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抱著蘇九的大腿高呼“蘇神仙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算命老者則徹底呆住了。他呆呆地看著眼前這荒誕而又真實的一幕,腦子里一片空白。
原來,卦象真的只是一個結果的呈現。
而決定這個結果的,是人心,是因果。
蘇九沒有再看那個崩潰的年輕人一眼,只是對著維持秩序的警察平靜地說道:“他可能需要心理疏導。”
說完,他轉身,準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先生!請留步!”算命老者一個激靈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
蘇九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老者此刻再無半點之前的孤高與執拗,他對著蘇九,深深地鞠了一躬,那腰彎成了九十度,充滿了發自肺腑的敬意。
“先生一席話,勝過老朽百年功。今日方知,我算了一輩子死物,從未算過活生生的人心。老朽……心服口服。”
他的臉上,痛苦和絕望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明悟和釋然。困擾他一生的瓶頸,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蘇九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謝意。
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的剎那,他那洞悉萬物的“心眼”,不經意間掃過了老者的身上。
隨即,蘇九的眉頭,幾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他看到,這位剛剛道心通明的老者,其自身的因果之線,卻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清晰順暢。
恰恰相反,那是一團亂麻。
無數根或明或暗的線,雜亂地糾纏在他的命格之上,彼此打結,互相拉扯。而在所有絲線的核心,蘇九甚至“看”到了一縷極其古老而晦暗的黑氣,如同一條蟄伏的毒蛇,將他所有的氣運都死死鎖住。
這根本不是一個占卜師該有的命格。
這更像是一個……背負著某種詛咒的囚徒。
蘇九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表情。
他看著眼前的老者,忽然輕笑了一聲。
“你為天下人卜卦,可曾為自己起過一卦?”
老者聞一愣,有些不解,但還是恭敬地回答:“回先生,卜者不自卜,這是行規。而且老朽的命數,自己心中有數,一生清貧,孤苦無依,沒什么好算的。”
“是嗎?”
蘇九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靈魂深處的枷鎖。
“我倒覺得,你的卦象,可比剛才那個年輕人的,有意思多了。”
ps:你認為這位算了一輩子別人的占卜師,自己的身上究竟背負著怎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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