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蘇九再施援手,以命運調理卦象
消毒水的味道,是醫院永恒的主題。
它鉆進鼻腔,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和飯菜味,構成了一種令人心安又莫名煩躁的復雜氣味。
陳先生躺在病床上,左腿被打上了厚厚的石膏,高高吊起,像一件被隨意懸掛起來的白色藝術品。疼痛已經從最初的撕心裂肺,變成了此刻持續不斷的鈍痛,一下一下,提醒著他所遭遇的一切。
但他幾乎感覺不到腿上的痛了。
一種更深沉、更徹底的麻木,從他的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睜著眼,呆呆地望著白色的天花板,那里有一塊水漬,形狀像一只破碎的烏龜。
完了。
這個念頭,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靈魂。
龜甲碎了,攤子沒了,腿斷了。他引以為傲、賴以為生的一切,在短短半天之內,土崩瓦解。
他就像一個自以為是的航海家,吹噓著自己能看懂每一朵浪花,卻在風暴來臨時,連人帶船被拍得粉碎。而那個年輕人,只是在風暴來臨前,平靜地告訴他:天要變了。
他卻把對方當成了帶來風暴的烏鴉。
現在,他躺在這里,像一艘擱淺的破船,連嘲笑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他的妻子端著一個保溫飯盒走進來,眼圈紅腫,臉上寫滿了憔悴和擔憂。
“老陳,感覺怎么樣?醫生說骨頭接上了,得好好養著。”她把飯盒放在床頭柜上,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你說你,怎么就這么不小心……”
陳先生沒有動,也沒有說話,眼神依舊空洞地黏在天花板上。
妻子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疼得不行,一邊擰開飯盒,一邊絮絮叨叨地安慰:“東西沒了就沒了,人沒事就好。等你好了,咱們再想辦法。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就不干那行了,我出去多打幾份工,總餓不著你。”
不干那行了……
這幾個字,像針一樣刺進陳先生的耳朵里。他這輩子,除了算命,還會干什么?他就是靠這個吃飯的,靠這個在街坊鄰里間挺直腰桿的。沒了這個,他陳建國還剩下什么?一個瘸腿的,沒用的廢人。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妻子那張寫滿愁苦的臉,一股巨大的悲涼和愧疚淹沒了他。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喉嚨里卻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最終只發出一聲干澀的嗚咽。
眼淚,無聲地從他渾濁的眼角滑落。
他這輩子,第一次感到如此徹底的絕望。
他顫抖著手,伸向床頭柜上那件被血和灰塵弄臟的外套。妻子以為他要拿什么,趕緊湊過去。
陳先生卻只是從口袋里,摸出了那張硬質的名片。
蘇九。
兩個簡單的字,此刻在他眼中,卻重如泰山。
他盯著那個名字和那串電話號碼,像是盯著自己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救贖。可笑的是,這根救命稻草,正是他自己不久前拼命想要推開,甚至惡語相向的人。
“這是……誰的名片?”妻子好奇地問。
陳先生嘴唇翕動,沒有回答。他的內心在進行著天人交戰。打,還是不打?
打了,就等于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自己幾十年的修為、三代人的傳承,在一個年輕人面前,一文不值。他所有的驕傲和尊嚴,都將被踩在腳下。
不打,又能怎樣?躺在這里,等著腿好,然后呢?他已經沒有龜甲,沒有了那份“鐵口直斷”的底氣。他甚至不敢再拿起銅錢,因為他害怕,害怕再看到那種他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的卦象。他怕了。
從龜甲碎裂的那一刻起,他就真的怕了。
手指摩挲著名片光滑的邊緣,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那個年輕人的體溫。
最終,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沙啞地開口:“手機……給我……”
電話撥通的時候,陳先生的心跳得比腿還疼。他不知道該說什么,是求饒,是懺悔,還是質問?
電話那頭很快被接起,傳來一個輕快的聲音:“喂?哪位?找蘇神仙嗎?我靠,你誰啊,這可是神仙的私人熱線,一般人我都不給的!”
是那個跟在年輕人身邊的胖子。
陳先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我……我是陳建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響起王德發那標志性的大嗓門:“陳建國?哪個陳建國?……哦!我想起來了!擺攤算命那個!我靠,你打電話來干嘛?想通了?要給我們神仙賠禮道歉?”
“我……”陳先生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屈辱感涌上心頭,差點就要掛斷電話。
就在這時,電話里傳來另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
“把地址發給他。”
是蘇九。
半小時后,病房門再次被推開。
蘇九和王德發走了進來。
王德發一進門,看到吊著腿的陳先生,立刻“嘖嘖”出聲:“我靠,神仙,你真乃神人也!說他有劫,還真就當場應驗,這效率,比我們工程款結算都快!陳大師,你這……算是工傷不?”
陳先生的妻子不認識他們,正要開口詢問,卻被王德發這番話搞得一愣。
陳先生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他看著蘇九,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羞愧,有恐懼,還有一絲微弱的希冀。
“你……你來了。”他聲音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