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月第一次走近那些嵬村白族人的棺材,她對擺在最前面的那具棺材說:“你的死不是我的錯,我從來沒想過要殺你們……”
    她后退半步,半跪在濕漉漉的地上,微微彎下腰。
    一個人身上的血怎么可以這么臟?
    父親是人販子、強奸犯,長成人形的chusheng。母親……母親更是國賊后裔……
    呵呵,真的太臟了。
    她在面對白清音的畫像時,可以告訴自己,這個女人不算無辜。既入紅塵,便沾因果,她逃不掉,不是自己,也會有別人來成為她的因果劫難。
    可這些生活在世外,安安靜靜的保護著天下蒼生的白族人呢?他們身上有什么罪孽,讓他們被如此殘忍的屠殺?
    他們的親人、家人因為白族的“火種計劃”不能再保護他們,而白族的“火種計劃”,為的是整個人族。
    他們親人為之死生無悔的天下蒼生,最后要了他們的命。
    而她,是其中帶頭者的后裔。
    “白清音,你瘋了吧?”邊月嘴里喃喃:“把我變成真正的白族純血,你圖什么啊?”
    她不知道白清音是如何改變她血液的,跟在白清音身邊時,她像一只落在水里,毛都沒晾干的小鳥,任由白清音拿捏。
    白清音沒在她面前使用過任何邪術,無論是血咒,還是蠱蟲,又或者是煉制僵尸的手段,邊月通通沒見過。
    突然之間,從最骯臟的血脈,變成了最圣潔的血脈。
    “不管我是怎么變成白族人的……”邊月輕輕撫摸過這具在地下一百多年還沒腐爛的棺材,喃喃:“既然我成了你的族人,那就該帶你回家。
    以后清明中元,過年過節,總少不了你的三柱清香,無論你能不能收到。”
    白族的棺木上,刻有各自的姓名和生平簡介,邊月把這些信息一一記錄下來,方便回去后制作靈牌。
    這里大多數人都是白族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他們大的不超過九歲,老的不低于二百七十歲,中間年齡段的不超過十個人,還都是剛生產完的產婦,又或者是傷了手足的殘疾人。
    邊月在最后,甚至找到了幾個嬰兒棺。
    就這么一群人,千家還要跟倭寇勾結,才能滅其滿門。
    不知該說千家太拉胯,還是白族太厲害。
    陰沉木的棺材里,這些白族人的尸體應該不太好看,邊月沒勇氣打開看。
    當年白清音把他們放在這里,是不是為了離骨門中的白族先祖近一些?這樣,也算把他們葬入白族祖地了吧?
    “現在外面不好買紙錢了。”邊月把自己珍藏的最后一包香煙拿出來,取三根朝上點燃,擺在這些棺材面前:“搬家了,各位莫驚。”
    不知這些白族人的魂魄是否真的還在原地,這三根香煙的煙氣直直往上,竟然沒有一點兒逸散。
    等煙差不多燒完了,邊月將這些棺材一一收進“鳳靈”當中。
    處理完白族人的尸體,邊月繼續往前走。
    當初搭建藤橋的深淵下,不再有陰尸從下面爬出來,但陰氣纏繞。
    “嘶嘶……”邊月耳邊傳來蛇類吐信子的聲音,還有鱗片從石頭上劃過的聲音。
    邊月來過這里,知道這地底中生存著一些處于陰陽之間的生物。
    她一個人來的那次,甚至差點兒栽在下面。
    只是那些東西在極深的地方,她還在入口的地方,怎么會聽到動靜呢?
    是金丹期的耳力和感知遠勝筑基,還是那些東西爬到離地面更近的地方了?
    “嘶!”邊月踏上藤橋的那一刻,一顆碩大的蛇頭從深淵下探冒出來,猛地朝邊月咬過來。
    “看來不是耳力變好了,是你真能爬到這里來了。”邊月身影化為一道銀光,只一瞬,她從藤橋的這頭到了藤橋的那頭。
    那顆碩大的蛇頭滾落在她腳邊,憫生劍刃上滴落下腥臭的蛇血。
    邊月打了個響指,蛇頭瞬間燃起大火。
    這蛇身上的陰氣燒得真旺。
    邊月感嘆一聲,把燃著的蛇頭踢下深淵。
    “轟~”的一聲,整個深淵下的陰氣都燃起來了,之前搭建的藤橋在綠油油的陰火中被燒得干凈。
    邊月:“!!!!”
    萬萬沒想到啊!
    上次蘑菇頭徐博士的確研究出來,這里的陰氣能燒,并且做過示范。
    但燃燒到這個程度,邊月還是臉色變了變。
    火苗怎么竄得比放火燒山還要快?
    腳下的巖石開始變得滾燙,邊月后退幾步,朝骨門那邊退過去。
    骨門中再沒有山君鎮守,已經被打開了一個縫。
    水晶石的亮光照出來,石室中,一股股黑氣彌漫。
    “啊啊啊……這些白族人的尸體,為什么穿不上啊?!”
    “我要有實體,我要到人間!我要吃血食!”
    “哈哈哈哈……壓制了我們幾千年的白族終于倒了!山君也死了!”
    “我們終于自由了。”
    “是嗎?”一個陰冷的女聲傳來,“轟隆”一聲,骨門被打開。
    白色的錦靴明明落地無聲,石室內的黑氣卻劇烈的波動起來,慘叫聲“咿咿吖吖”的傳來。
    “啊啊啊……好重的陽氣!”
    “我要燒起來了!”
    “她來過!我見過她!!”
    “她比上次更強!!”
    轉瞬之間,所有的黑氣煙消云散,邊月點在指尖的一朵紫火根本沒機會扔出去。
    這點兒膽子,還敢想穿白族的“皮”?
    不知死活!
    白族的族人在這一面墻上睡得相當安穩,沒誰受驚坐起來的。
    尸體本身是個很邪性的東西,僵尸、血尸、喪尸,只要對尸體的處理不妥當,死了的人滯留陽間,都能把人嚇個半死。
    就算變成了白骨,還有白骨夫人那種存在。
    可白族人的尸體好像不在此行列之內,這些小仙女小仙男們安安靜靜的躺在自己的床位上,尸體沒有白骨化,也沒有尸變,乖巧省心得很。
    邊月朝著這些尸體微微彎了彎腰,然后走向里面的石室。
    姜攀既然選擇以那種方式給她傳遞信息,必定有他不得已的理由。
    直覺告訴她,最好先下去看看。
    后面的石室中,山君的尸體已經不見了,連接著山壁的巨大鎖鏈孤零零的躺在這里。
    這間石室中最奪人眼球的,是的石壁上無數的血痕。
    那是一個人,曾經在這間石室中崩潰無力之下,用十指在墻壁上劃下的一道道痕跡,直到指甲破碎,血漬深深的侵入石壁中。
    這樣的血痕,布滿了整間石室。
    石壁上還亂七八糟的寫著一些字,從“精忠報國”,寫到“天行健”。從《義勇軍進行曲》寫到《祖國不會忘記》。
    她看到姜攀時,他已經從一個人類,變成了另一種存在,他絕對已經經歷過“死”這個過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