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輕笑一聲，坐回沙發，再次抬眼時，目光清冷，但語氣柔和幾分：“任何時候，只有你自己才能救自己。”

沈冰清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一顆棋子，是死是活都不重要，嫁給誰重要嗎？”

她忽然笑起來，笑容卻讓人覺得破碎，“萬小姐，我很羨慕你，上學的時候就羨慕你。你不用被家里強迫學習各種名媛課程，有一群人寵愛。你不被任何人或事束縛，就算是長輩們也都要看你臉色行事。

你永遠是自由的。

我和葉天闊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

最起碼現在，我能圓霍寒的夢不是嗎？！”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無助的眼淚不斷。像在對自己傾訴，又像在向萬盈月剖白心跡。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那么多話傾倒給萬盈月。

萬盈月靜靜聽著，摸出煙盒，黃金打火機的金屬蓋“啪”地彈開，又“嗒”地合上。

反復三次，終究沒點燃。

心底泛起一陣莫名的悲憫，這世間，真是荒唐至極。

人人都在對岸，望別人的燈火。

待沈冰清的哭聲漸漸收了，萬盈月這才開口，“知道為什么將計就計嗎？是因為葉天闊想把你顧忌的真正原因找出來，要你徹底自由。”

“他甚至說，”萬盈月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如果真有一天你要反水，那也是他該受的。”

沈冰清眼淚又涌了上來，這次不是怯，是驚，是愧，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攪在心頭。她一直以為葉天闊對她的好，不過是掌控者對所有物的短暫縱容，卻從未想過，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竟將一顆真心藏得這樣深，深到甘愿被她親手刺穿。

萬盈月望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滿意，繼續道：“事已至此，祝你新婚快樂。”說罷，起身正欲離開。

“萬小姐，”沈冰清突然叫住她，聲音輕顫，“我兄長在他們手里，在澤城。”

萬盈月腳步頓了半秒，背影挺得筆直，徑直走向門口。

霍寒示意傭人扶沈冰清回房休息，轉身追上萬盈月，幾次想開口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化作沉默的陪伴。

到城督府門口，他看著萬盈月的眼神里滿是歉意，喉結滾動半天才擠出一句：“sorry，on，這次不能……不能幫你。”

萬盈月展顏一笑，那笑容在夜色里格外清亮，往前一步，禮貌地抱住霍寒，“寒學長，多為自己想想，不要總想著幫人。”

霍寒眼圈濕潤，輕輕回抱住她，掌心虛虛搭在她的背上。

萬盈月松開手，往后撤了一步，“城督那邊用不用我幫你勸？”

霍寒搖搖頭，鏡片后的眼睛亮了些，“這些是我做決定后，應該面對的。”

二人對視一笑，月光落在他們臉上，將彼此眼底的理解與釋然照得分明，所有未盡的話語，都沉淀在這會心一笑中。

這三年多的互相扶持，也早已勝過千萬語。

在萬盈月這里，霍寒永遠都是好人。沈冰清的事情如果不是涉及葉天闊，她會第一時間把人送到霍寒面前。可事關自己的天闊哥，她只能選擇中立。

霍寒也明白，以萬盈月的性子，若真想帶走沈冰清，哪會在意什么城督公子的身份，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有的是手段。可她沒有，只因真心把他當朋友。

*

回程的甲殼蟲車在寂靜的街道上行駛，阿九專注握著方向盤，車廂里只有引擎的輕微轟鳴。

萬盈月搖下車窗，點燃一支煙，火光在指間明滅，眼神放空，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燈出神。

回想起霍寒那句話，如果龍少卿回來，不是以宮家人身份，你會不管嗎？

萬盈月輕笑出聲，煙圈隨著晚風飄散。

青梅竹馬，本就是繞一大圈子，再相遇仍能找回最初的模樣。

縱使世事變遷，最純粹的情分也該如初見時那般干凈。

可惜，他們這些人里，只有龍少卿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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