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頭寨第三棟吊腳樓里,竹編窗欞的縫隙漏進些月光,碎得像被捏過的銀箔,在斑駁的木梁上投下蛛網似的影子,每根“蛛絲”都裹著夜霧的涼,輕輕晃。
屋里的陳設簡單得近乎寒酸:
褪色的藍布幔子掛在房梁上,邊緣磨出了毛茸茸的絮,穿堂風鉆進來時,幔子被掀得獵獵響,投在墻上的影子忽大忽小,像只翅膀受傷的蝙蝠在撲騰;
墻角的粗陶罐敞著口,半壇酸湯沉在底下,罐沿結著層淺黃的垢,隱約飄來酸溜溜的發酵味,混著地板縫里鉆出來的霉氣;
火塘里的余燼早沒了明火,偶爾有火星子“噼啪”迸一下,把墻上掛著的干辣椒串照得亮一瞬——紅得發黑的辣椒串垂著,影子投在地上,隨火星明滅跳蕩,像串剛摘下來的血珠。
溫羽凡就直挺挺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對這周遭的平靜毫無知覺。
他后背上的青布衣早被冷汗浸成了深褐色,緊緊貼在脊骨上,像層濕冷的紙。
領口滑開半寸,露出的鎖骨窩里積著細密的汗珠,順著凹陷往下淌,沒入衣襟時,帶起一陣戰栗。
眉頭擰成個死結,連眉心的皮膚都揪出了褶,鬢角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滑,滴在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
最讓人發怵的是他皮膚下的東西。
那些蠱紋不是單純的青色,是青中帶紫,像有無數條細蛇在皮膚下游動,紋路在胸口盤成個扭曲的結,末端順著血管往手腕爬,在腕骨處打了個圈,像枚正在慢慢收緊的繩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