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強撐著困意,來到教室。
此時,教室里早已是人仰馬翻,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說有笑。
這一切都與高洋格格不入。
他獨自走到自己的座位,一坐下,困意就如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地向他襲來。
他的眼皮越來越沉,腦袋也開始變得渾渾噩噩。
就在這時,一個比他更像“活死人”的家伙晃了進來。
郝大寶拖著如同灌了鉛的雙腿,挪進了教室。
他的狀態看起來比高洋還要糟糕,雙眼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眼神游離而空洞,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爺已升天”的疲憊氣息。
高洋瞇著惺忪的睡眼,看著他這副鬼樣子,有氣無力地問:
“你……也一夜沒睡?”
郝大寶一屁股癱坐在座位上,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哈欠,眼淚都飆了出來。
他無奈地說道:
“幾乎是。”
郝大寶放下書包,伸了個讓骨頭都在哀嚎的懶腰,繼續說道:
“昨晚,我爹,那個b……老登,興致勃勃地炒了幾個菜,還特意開了一瓶好酒,邀我小酌一杯,說是慶祝我高中畢業。”
“我當時還挺感動,以為這是一場溫馨的父子局,可我真沒想到啊,他是往死里灌我啊!”
“我喝得天旋地轉,爬到衛生間正準備摳嗓子眼兒。結果,我突然看見盆里有我一條沒洗的內褲。”
“當時我這腦子就跟被驢踢了似的,鬼使神差地跪在地上,開始洗內褲。”
“我是一邊搓褲衩一邊往盆里吐。要不是我媽攔著我,我可能就死在盆邊兒了……不行了,我得瞇一會。”
說完,郝大寶便一頭栽倒在桌子上,秒睡。
高洋聽完這“父慈子孝”故事,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
隨后,他也趴在桌子上,也很快就墜入了沉沉的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老劉笑吟吟地拖著那條略微有些不便的腿,走進了教室。
他溫和的目光掃過每一個年輕的面孔,臉上掛著萬年不變的和藹笑容。
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他慢吞吞地走上講臺,清了清嗓子。
“上學期間,學校明令禁止談戀愛。”
老劉的聲音不大。
“現在,你們也該滾蛋了。”
全班哄堂大笑。
“我呢,也不是什么老古董。我知道,咱們班有那么幾對,是偷偷摸摸在搞地下工作的。”老劉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現在畢業了,成了幾對?站起來讓大家認識認識吧。”
那些曾經在暗中相戀的情侶們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遮遮掩掩。此刻,他們早已甜蜜地坐在一起。
聽到老師的話后,雖然臉上還帶著一絲羞澀,但還是都陸陸續續地站了起來。
“喔——!”
教室里瞬間被起哄聲、口哨聲和熱烈的掌聲淹沒,曖昧又歡快的氣氛在空氣里發酵。
角落里,黃貝始終低著頭,手指捏著筆,不知道在課桌上涂寫著什么,將自己隔絕在喧囂之外。
不遠處,圖夕的位置空空如也。
像一個被人遺忘的角落。
餅餅則是一直默默地注視著王文,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怨恨。
王文卻好像故意裝作沒有看見,目光躲閃,不愿與餅餅對視。
為了擺脫那道能殺死人的目光,王文伸手搖晃著后排睡得正香的高洋和郝大寶。
“喂!醒醒!大寶!高洋!”
“別睡了,劉老師讓你倆站起來呢!”
還在跟周公約會的郝大寶和高洋,大腦完全處于宕機狀態。
他倆根本沒聽清王文在嚎什么,只聽見了“劉老師”和“站起來”幾個關鍵詞。
兩人迷迷糊糊地撐著桌子站了起來。
一個頭發亂得像雞窩,另一個嘴角還掛著晶瑩的口水。
剎那間。
全班所有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到了教室最后一排。
短暫的死寂之后。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臥槽!他倆?!”
教室里爆發出一陣能掀翻屋頂的狂笑。
郝大寶和高洋頂著兩個碩大的問號,一臉茫然地站在那。
他倆看看同學們笑到抽搐的瘋癲模樣,又看了看講臺上老劉那驚得合不攏的嘴。
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好像掉進了一個巨坑里。
兩人對視一眼。
下一秒,兩人同時抬腳,一人一腳,精準地踹在了王文的凳子上。
“嗷!”
王文連人帶椅子往前竄了出去。
做完這一切,高洋面無表情地坐下,趴在桌子上,繼續睡。
講臺上的老劉也樂了,他笑著搖搖頭,等教室里的笑聲漸漸平息,才重新開口。
“你們高中男女生之間的這份感情啊,絕對是純真無比的。”
“換句話說,用‘真愛’來形容,一點都不過分。在這段感情里,你們談過錢嗎?談過房子車子嗎?沒有。從來沒有。”
“什么世俗的東西都沒有,純粹得沒有一點雜質,完全是精神層面的高尚情感。”
“但是啊……”老劉嘆了口氣,“可惜,時間不對啊。”
“在錯誤的時間,學校反對,家長反對,幾乎所有人都反對,就你們倆不反對……”
他的話,讓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
那些剛剛還沉浸在甜蜜和喜悅中的小情侶,臉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多了一點迷茫和悵然。
當青春的熱血漸漸冷卻,當二十幾歲的他們在現實的泥潭里摸爬滾打,為了給身邊的姑娘買一個名牌包而焦頭爛額,為了應付丈母娘對房子、車子、彩禮的要求而四處奔波時。
他們會不會在某個失眠的午夜,突然想起十七八歲時那個不要你任何東西,只圖你對她好的姑娘?
不知過了多久,高洋被一陣嘈雜的喧鬧聲吵醒。
他緩緩睜開眼,發現教室已經亂成了一鍋沸騰的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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