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行的專業術語叫——”
他拉長了音調,一字一頓地說:
“藝、人、身、份、賦、能、營、銷、師!”
空氣安靜了一秒。
然后是哄堂大笑。
“啥師不師的,叫啥無所謂!”郝大寶把最后一片肥豬頭塞進嘴里,腮幫子鼓鼓囊囊的。
“只要給錢管飯,我能把機場給他哭塌了!”
酒足飯飽,殘羹剩飯被胡亂堆在茶幾一角。
幾個半大小子癱在椅子上,人手一根煙,吞云吐霧,活像一群剛餓了幾天剛吃上一頓飽飯的街頭混混。
黃貝小口小口地吃完那碗擔擔面,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小飽嗝,然后乖巧地幫著收拾狼藉。
高洋掐滅煙頭,站起身,拍了拍手。
“行了,都別挺尸了,開練!”
他一聲令下,軍子和李勇各自抄起家伙。
郝大寶一臉生無可戀地又挪到那個兒童手鼓面前。
王河西則早就坐回了架子鼓后面,握著鼓棒,眼神里透著一股專業范兒。
高洋半倚著譜架,撥動琴弦,對眾人說道:“今天就死磕一首,《海闊天空》!幫軍子完成他的二逼夢,這歌你主唱。”
他指尖在吉他弦上劃過,清越而激昂的旋律瞬間在琴行里流淌開來。
那是屬于一個時代的記憶,是無數少年心中不滅的火焰。
黃貝托著下巴,癡癡地看著他,眼中星光閃爍。
然而,美好的氛圍只維持了不到十秒。
“咚!”
王河西的鼓點猛地砸了進來,比預想的節拍快了整整半拍。
高洋的前奏被這突兀的一聲打斷,旋律瞬間拐了個彎,差點閃到腰。
王河西不好意思地伸了伸舌頭,吐出一句:“不好意思,手快了。”
“沒事,再來!”高洋示意他穩住。
旋律再次響起。
這次,王河西的鼓點踩準了。
可沒等高洋松口氣,一陣“嗡嗡嗡”的混沌聲響蠻不講理地纏了進來。
是軍子。
他的貝斯聲像一頭迷路的野牛,在李勇的節奏吉他里橫沖直撞,完全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整間屋子,頓時炸開了鍋。
吉他聲、貝斯聲、鼓聲,三股音浪胡亂地攪和在一起,仿佛一口煮沸了鋼筋水泥的濃湯,嘈雜,刺耳,毫無美感。
大牛正倚在門框上,一臉陶醉地感受著午后陽光。
梧桐葉的影子在他眉間晃成一片碎金,遠處巷口傳來三輪車的清脆鈴鐺聲,驚飛了電線上歇腳的麻雀。
下一秒,這片噪音的巨浪就拍在了他的臉上。
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成了豬肝色。
“這遭罪的日子才他媽剛開始啊!要盡快找個借口,把這幾個活爹送走。”
他悄無聲息地挪到墻邊,摸起空調遙控器,對著接收器,果斷地按下了關機鍵。
琴行里唯一的冷氣來源,就此中斷。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與其說是排練,不如說是噪音制造現場。
高洋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軍子更是汗水順著他的小白臉往下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依舊在跟手里的貝斯較勁。
突然,“吱呀——”一聲。
琴行那扇滿是手印的玻璃門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個瘦小的身影,邁著碎步,悄無聲息地溜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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