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是個老頭,頭發花白,身形佝僂,拄著一根磨得發亮的木棍。
他右手揮舞著兩片竹板,左手則端著一個锃亮的不銹鋼小盆。
還沒等大牛反應過來,一連串脆生生的鼠來寶拜年嗑,就響徹了整個琴行。
“竹板這么一打呀,別的咱不夸……”
那快板聲清脆得像爆豆,平仄押韻的唱詞透著一股老北京的利落勁兒,瞬間穿透了樂隊制造的噪音墻。
大牛徹底崩潰了。
他漲紅著臉,脖子上青筋暴起,沖著門口一聲怒吼:“滾!沒錢給你!”
老人卻像是沒聽見一般。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在屋內掃了一圈,突然一亮,直直地落在了正在排練的幾人身上。
他拄著棍子,一步一挪地湊到跟前。
此刻,高洋正好又一次彈起了《海闊天空》的前奏。
奇妙的一幕發生了。
老人的快板像是找到了靈魂伴侶,隨著吉他聲“嗒嗒嗒”地精準切入節奏。
他一邊打著快板,一邊搖頭晃腦,即興編起了詞,抑揚頓挫的念白響徹屋內:
“竹板打,走進門,屋里全是音樂人!”
“吹的吹,彈的彈,沒人想給老漢錢!”
“老漢我,往前湊,跟著帥哥打節奏!”
“聽的聽,笑的笑,門口胖子看熱鬧!”
“不給錢,我不走,敲打一天加一宿!”
“你在屋,我在外,要想出門把我帶!”
“右手碗,左手板,給錢就去下飯館!”
“右手牽,左手拽,敲打竹板遇真愛!”
“右邊笑,左邊樂,王中王遇丐中丐!”
“丐中丐!”
“咔嗒。”
高洋的吉他從手中滑落,靠在了譜架上。
他扶著琴箱,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哈哈!大叔,您這是要飯的,來搶另一撥要飯的碗啊!”
他指了指滿屋狼藉的樂器和汗流浹背的幾人。
“您瞅瞅我們幾個,混得比您老人家也好不到哪兒去。”
老漢將快板收起,那锃亮的不銹鋼盆沿,映出了高洋笑得歪七扭八的臉。
“小伙子,話不能這么說。”
“大家雖同屬丐幫,但你們勝在年輕,還有機會走正路。”
老漢一臉的語重心長。
“老漢我是不行了,老了,沒機會學好了。要點錢,討口飯吃。你行行善,就算對前輩的照顧了。”
“看來大叔年輕時也玩過搖滾?”高洋挑了挑眉,感覺這老頭很有意思。
“啥滾不滾的。”老漢擺擺手,“就是年輕時會彈個三弦,吹個嗩吶。誰家有紅白事,去唱個二人轉,哭個喪啥的。”
“大叔看來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高洋肅然起敬,“這錢,咱必須得給!”
說著,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鈔票,遞到老漢手里。
老漢接過錢,麻利地塞進口袋,對著高洋作了個揖。
“謝小老板賞。”
末了,他渾濁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定格在軍子身上。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指著軍子說道:“那個彈貝斯的孩子。”
軍子正擦汗呢,聞一愣。
“你剛才,彈錯好幾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