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門還未關上,程處輝已經感受到了來自老爹那幾乎要實體化的擔憂。
“爹。”
程處輝轉過頭,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您先出去吧。”
他給了程咬金一個安心的眼神。
“陛下只是有些事情想問問我,沒事的。”
程咬金嘴唇動了動,可看到兒子那鎮定自若的模樣,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再留在這里,除了給皇帝添堵,讓事情更麻煩之外,沒有任何好處。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再次對著李世民躬下身。
“陛下,老臣就在殿外候著。”
“您有什么吩咐,吼一嗓子,老臣立馬滾進來。”
這句話說得卑微至極,卻又帶著一絲弦外之音。
――我老程的寶貝兒子在你手上,我就在門口聽著,你看著辦。
李世民眼皮都沒抬一下。
程咬金不敢再多留,一步三回頭退出了御書房。
“吱呀――”
厚重的殿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御書房內,瞬間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程處輝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能感覺到,那道來自皇座之上的目光,正在他身上寸寸掃過。
從頭發絲到腳后跟,似乎要將他里里外外都看個通透。
這是一場無聲的較量。
比拼的是耐心,更是心性。
程處輝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別慌,穩住,我們能贏。
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被拉長到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終于,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凝固的氣氛。
“程――處――輝。”
李世民一字一頓,像是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你可知罪?!”
來了!
送命題來了!
程處輝心中警鈴大作,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運轉。
知罪?
我知什么罪?
我昨天是救了個人,可那是見義勇為,應該頒發錦旗,走上人生巔峰,怎么就成罪過了?
難道是救人的姿勢不對?
淦!這封建社會的人命也太不值錢了吧!
無數個念頭在腦海中炸開,但他臉上依舊保持著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沒有立刻回答是或不是。
因為這兩種答案,都是死路一條。
承認有罪,那就是坐實了罪名,任人宰割。
否認無罪,那就是頂撞皇帝,罪加一等。
這是一個完美的邏輯閉環,一個必死的陷阱。
有了!
就這么說!
程處輝微微抬起頭,迎上李世民那雙深邃如海的眼眸,不卑不亢地開口。
“敢問陛下。”
“臣,所犯何罪?”
他沒有辯解,沒有慌亂,而是把問題又原封不動地拋了回去。
你想治我的罪,可以。
但你總得告訴我,我犯了什么法吧?
大唐律法,總得講個“罪名”和“證據”吧。
屏風之后,一雙鳳目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
長孫皇后原本為程處輝捏著一把汗,此刻,那顆懸著的心,也悄然放下了幾分。
這孩子,有點意思。
李世民也愣住了。
他設想過程處輝的無數種反應。
或驚慌失措,跪地求饒。
或強作鎮定,狡辯抵賴。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程處輝會用這種方式來回應。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膽色過人了。
這分明是一種洞悉人心的智慧。
他發現,繼續用這種帝王心術去試探,已經沒有意義了。
眼前這個年輕人,根本不吃這一套。
他的心智,遠超同齡人,甚至比朝堂上許多老狐貍還要通透。
“哼。”
李世民冷哼一聲。
“朕問你。”
“昨日午后,在城西十里坡,你可曾救過一個女子?”
他的聲音依舊冷硬。
程處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城西十里坡?
受傷的女子?
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