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輝卻沒看他,反而慢悠悠地轉過身,目光落在了李麗質的臉上。
她的眼圈還是紅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
“父皇,兒臣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
程處輝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御書房內短暫的寧靜。
李世民哼了一聲,算是默許。
“兒臣想知道,潞國公侯君集,在宮門外跪了多久了?”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
李世民愣了一下,隨即看向了身旁的楊公公。
楊公公立刻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
“回駙馬都尉,潞國公大人從抵達宮門外開始跪下,至今……約莫有三刻鐘了。”
三刻鐘。
也就是四十五分鐘。
程處輝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慢條斯理地畫著圈。
“從潞國公府,到皇城宮門,快馬加鞭,大概需要多久?”
楊公公思索片刻。
“若是不計馬力損耗,一刻鐘足矣。”
“一刻鐘。”
程處輝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也就是說,公主殿下前腳剛砸完門,我后腳帶著公主回宮。”
“我們路上花了差不多一刻鐘。”
“而侯君集,也在我們離開后不久,就動身來了皇宮,路上也花了一刻鐘。”
“他到宮門口的時候,我們差不多也剛到這御書房。”
“然后他就跪了足足三刻鐘。”
程處輝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定格在李世民那雙深邃的眼眸里。
“時間對得如此嚴絲合縫。”
“魏征魏大人,又是如何做到,在我們剛進御書房,侯君集剛跪下不久。”
“就遞上了這封彈劾我‘御婦無方’的奏折呢?”
長孫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
李麗質更是直接傻眼了,她之前光顧著害怕,根本沒想過這里面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李世民的臉色,則瞬間沉了下去。
程處輝將那本奏折輕輕放在一旁的案幾上,仿佛那是什么燙手的山芋。
“兒臣愚鈍,只能想到兩種可能。”
“其一,這宮中,有魏大人的眼線。”
“他能實時掌握宮內動向,甚至能知曉父皇您因為何事發怒。”
“才能如此精準地遞上奏折,直擊要害。”
話音未落,“噗通”一聲,楊公公已經雙膝跪地,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金磚上。
“陛下明鑒!”
“老奴以及宮中上下,對陛下的忠心日月可表,絕不敢與外臣勾連,傳遞消息啊!”
“請陛下明鑒!”
楊公公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抖得如同風中的落葉。
在皇宮里,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李世民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他當然不信楊公公敢這么做。
但這并不代表,他心里沒有懷疑。
程處輝看著跪在地上的楊公公,緩緩說出了第二種可能。
“其二,便是侯君集自己,想把事情鬧大。”
“大門被砸,損失的是些許錢財。可若是運作得當,把事情捅到朝堂之上。”
“捅到父皇面前,那他能得到的補償,可就遠遠不止一扇門的錢了。”
“甚至,還能借此機會,打壓一下某些……讓他看不順眼的人。”
程處輝的話說得云淡風輕,卻字字誅心。
李世民擺了擺手,示意楊公公起來。
“起來吧,朕信你。”
他的目光變得愈發幽深。
相比于第一種可能,他更愿意相信是第二種。
侯君集這個老匹夫,還有魏征那個老頑固……他們什么時候攪和到一起去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