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質穿著一身素白的宮裝,眼圈紅紅地走了過來。
她看著自己這個沒心沒肺的夫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夫君,皇爺爺他……”
“嗯,我知道,節哀。”
程處輝含糊不清地應了一句,又咬下一大口肉。
李麗質在他身邊坐下,幽幽地嘆了口氣。
“在你心里,皇爺爺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程處輝咽下嘴里的肉,難得地沉默了片刻。
他抽過一張紙巾擦了擦嘴。
“他是個成功的開國之君。”
“但不是一個好皇帝。”
“更不是一個好父親,好祖父。”
這個評價,可謂是大逆不道。
但李麗質卻并未反駁,只是靜靜地聽著。
程處輝看著妻子哀傷的側臉,放下了手里的肉串,握住了她的手。
“麗質,人死為大,我不該這么說。”
“但說句公道話,你爹比他強多了。”
“真的,無論是做皇帝,還是做父親,你爹都甩他好幾條街。”
“至少你爹知道,這大唐,是天下人的大唐,不是他李家一人的私產。”
“他心里裝著的,是萬千百姓。”
李麗質抬起頭,看著程處輝清澈的眼睛,心中的悲傷,似乎被沖淡了不少。
她輕輕點了點頭,將頭靠在了程處輝的肩上。
太上皇的駕崩,帶來的震動遠不止于此。
僅僅一天之后,一道圣旨從宮中傳出。
韋貴妃與高陽公主,被遷往了冷宮。
宮墻高聳,庭院荒蕪,連吹來的風都帶著一股腐朽的寒意。
曾經驕縱不可一世的高陽公主,如今穿著粗布宮女服,眼神空洞地坐在臺階上。
無論旁人如何呼喚,她都毫無反應。
整個人,仿佛丟了魂魄。
宮里的老嬤嬤說,這是得了失魂癥,治不好了。
與此同時,江夏王李道宗,也接到了禁足半年的旨意。
他平靜地接了旨,揮退了所有人,獨自一人在書房坐了一夜。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長安城的市井之間,一些關于大安宮那日的傳聞,也開始悄悄流傳。
版本越傳越離譜。
最后,竟然變成了“云南王程處輝,為護當今天子,血洗大安宮”。
一時間,程處輝在長安權貴圈里的形象,變得越發恐怖。
這個平日里看起來嘻嘻哈哈的駙馬爺,原來是尊殺神。
惹不起。
真的惹不起。
李世民在為李淵守靈七日后,終于回到了御書房。
他看起來憔悴了許多,但眼神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不斷回放著那日在大安宮的情景。
回想著程處輝那些驚世駭俗的論。
“我效忠的,是大唐。”
“我效忠的,是這片土地上,一脈相承的炎黃血脈!”
李世民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喻的暖流。
之前,他只覺得這個女婿機靈,能給自己帶來樂子。
可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
這個看似不著調的年輕人,胸中藏著怎樣的溝壑。
那份忠誠,不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整個國家,整個民族。
這才是真正的忠臣!
是上天賜給他的,鎮國之臣!
“陛下。”
王德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低聲稟報。
“密王殿下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李世民端起茶杯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下。
密王,李元曉。
李淵最小的兒子,那個被程處輝打暈,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的倒霉蛋。
李世民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而銳利。
父皇已經走了。
這個他存在過的最后一點小小的隱患,也沒有必要再留下了。
“太上皇一個人上路,太孤單了。”
他放下茶杯,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讓密王去陪陪他吧。”
站在一旁的長孫皇后,身體微微一顫。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陛下……他畢竟是……”
畢竟是父皇的血脈,畢竟還是個孩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