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抱著棠姬回了臥室,酒肆中的其他人聽說棠姬出了事,也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老姚給棠姬喂了點藥,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悠悠轉醒。
“快備馬,我要回一趟新鄭。”
棠姬扶著床板起身,穿上鞋子就要往外走。
老李驚了一下,連忙攔住棠姬:“老板娘,你現在就要出發嗎?”
“對,現在就出發!”
棠姬面色發白,羸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偏偏態度萬分堅定。
老李早知棠姬知道真相會是這般反應,已經開始懊悔自己的嘴太快了。
他扭頭給老姚使了個眼色,希望他能幫幫忙。
老姚知道棠姬前幾日肩膀上受了重傷,至今還沒有康復。他擔心棠姬的身體,也拉住棠姬勸說,試圖稍微拖延一些時間再做打算。
“老板娘,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天馬上要黑了,今天實在太晚了,要不明天再出發吧!”
見棠姬搖著頭不肯聽勸,老李也道:“家里的神駿陪同我往來長安與新鄭數日,早已疲憊不堪,您無論如何也得讓它休息一晚,補充些草料吧!否則就算您能撐到新鄭,馬兒也撐不下去啊!”
棠姬撇著嘴,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家里還有其他馬匹,我今天一定要去新鄭!”
“老板娘,您之前不是老教育我們遇事一定要沉著冷靜嗎?怎么今天您自己卻犯起了糊涂?神駿日行千里,普通馬匹每日僅能跑四百余里,您騎著普通馬匹雖然能早出發一晚,但長安到新鄭的距離甚遠,最終還是得多耽誤數日。這么簡單的道理您能算不明白嗎?”
這一次棠姬終于聽進去了話,頓住步子不再上前。
她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扭頭坐回書案前。
她想做點其他事情分散一下精力,剛打算將今日未盤完的賬目做完,可握著毛筆的手指顫顫巍巍半天寫不順字,最后“啪嗒”一聲掉在竹簡上,墨水染了一片。
棠姬掏出小刀打算削去竹簡上的臟污,老姚見她精神不對,唯恐她用刀傷了自己,急忙過去搶過刀筆竹簡。
“老板娘,你休息一下,今天的賬目我來做就好了。”
棠姬沒有再去索要那刀筆。她伏在書案揉了揉額頭,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出了聲。
“我十四歲來到長安,九年間混跡于豺狼窩死中求活,一心為韓王做事。可我母親去世半年他秘而不發,唯恐失了這么個轄制我的工具后,我不肯繼續為他賣命。”
話說一半,棠姬指了指老姚手中的賬冊和不遠處寫著“棠姬酒肆”的酒幌,“事已至此,我竟然還在幫他盤算著賬目,維系著這秘密聯絡點!我真是瘋了!”
老姚和老李看見棠姬這副模樣都沒敢再說話。
他們雖和棠姬一樣都是韓國人,但他們都是棠姬的父母留給她的家臣,與棠姬一榮俱榮一辱俱辱。倘若棠姬決心背叛韓王,他們也只有跟著棠姬這一條路。否則韓王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棠姬深吸了一口氣,修整了一下情緒,對老姚和老李說道:“天色晚了,你們都回去睡覺吧!尤其是老李,剛千里迢迢從新鄭回來,更需要休息——你們放心吧,我也沒事。”
老姚和老李都點了點頭,決定給棠姬一個獨自消化的空間。
他們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都不是第一次面對喪親之痛。其實也就是剛開始有些接受不了,慢慢的也就好了。
這天-->>下的任何事情,無論是好是壞,封侯拜相或者傷病死亡,全都會隨著這日落日升春華秋實過去。
臨走前老姚還過來拍了拍棠姬的肩膀:“老板娘,好好哭一場,明天就好了。”
棠姬原本還好,聽到老姚這話,登時鼻頭發酸。
等老姚和老李都離開之后,棠姬倚在門上哭的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