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臻扶起了鄭子徒,撫著他的肩膀,語氣溫和。
“鄭卿啊,你是不知,寡人昨夜批閱奏折到三更天。天下萬事都在堆在朕的御案上,光蒙傲的軍報就壘的像山一樣,寡人確實沒有留意到哪份奏折上提及民夫征調之事。”
說著,秦臻揉了揉腦袋,做出一副懊惱的神色。
“寡人是萬民的君父,本應恩澤萬方,沒想到竟在涇洛之渠的修建上有如此疏漏,確實是寡人之過。鄭卿今日能面刺寡人之過,寡人心中既痛又喜……”
秦臻畢竟是雍國的君王,能伏低做小,將話說到這種程度,鄭子徒也不得不放下一身的驕傲低頭。
“大王嚴重了,是臣有過……”
“不!”秦臻搖了搖頭,“六年前鄭卿同寡人講了涇洛之渠的設想,寡人便知鄭卿是當世少有的水利天才,寡人相信寡人的眼光不會錯!”
話到這里,秦臻又嘆了一口氣,“當年許你二十萬民夫時,寡人還是個十四歲的少年,雖然即位,但并未親政。如今寡人真正處理起朝政,日日與朝中的文武大臣周旋,方知萬事不能兩全。朕當鄭卿你是自己人,所以更希望你能體量寡人,為寡人分憂。”
鄭子徒沉默了一會兒。
秦臻的話確實說的感人至深,但說實話,他確實不知道應該怎么為秦臻分憂。
修渠的民夫短少,錢糧物資也都被運到了前線軍中,什么都沒有,他如何修渠?如何按時竣工?
不等鄭子徒表態,秦臻又道:“六年前鄭卿你初次見寡人,說要修一條貫通涇水和洛水的大渠,解決此二河泥沙淤積、時常泛濫的問題,再將河中泥沙排入其間四萬頃的鹽堿地,滋養土壤,將不毛之地變成千里沃野,將貧瘠的關中變成大雍的糧倉。朕當時就被鄭卿這番話吸引,力排眾議,愿調國中近三成的民夫和賦稅給你修渠——你可知這是為何?”
鄭子徒道:“自然是大王心系萬民,希望大雍的所有平民百姓都可以吃得飽飯!”
“不僅如此!”
殿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秦臻輪廓分明的側臉。
“鄭卿是領我大雍先王的招賢令入大雍的,鄭卿此時可還記得招賢令上的內容?”
鄭子徒點了點頭,想起六年前他初到長安城時,棠姬拉著他去尚商坊的布告欄上看招賢令時的場景。
招賢令上的內容,他至今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三晉攻奪我先君河西地,諸侯卑雍,丑莫大焉……欲東伐,復繆公之故地,修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有能出奇計強雍者,吾且尊官,與之分土。”
秦臻一字一頓地背完先輩的痛苦與宏圖,又道。
“東伐是我大雍的夙愿,自先祖孝公起至寡人,雖經七世,未移其志!我大雍需要源源不斷的人才和滿囤的糧食,如此才有東伐成功的希望。寡人為鄭卿你尊官是為了東伐,為蒙將軍等武將封侯也是為了東伐!
好刀十年不出鞘只怕會折損銳氣,所以今年寡人必須得讓他們出去磨磨刀了!但是鄭卿,你盡管放心,涇洛之渠這邊寡人也不會懈怠,寡人會盡快想出一個方案,幫你補齊修渠的民夫之數!”
秦臻這話確實不是在敷衍鄭子徒。
他話剛說完就回了隔壁的正殿,在御案前一番翻找。鄭子徒也跟著走了出去。
秦臻找了一會兒,竟真的翻找出了解決方-->>案。
“兩萬刑徒,一萬建宮室的勞役!”
秦臻捧著幾份文書轉身,眼睛里滿是銳利的光。
“寡人可以再將修陵的工匠也盡數撥給你。如此,修渠的民夫應當足數了吧?”
“足夠了……臣謝過大王!”
鄭子徒躬身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