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策馬趕回長安時天色已近黃昏,在宵禁的鼓聲結束之前,她終于趕回棠記酒肆。
她進門的時候老李正指揮著傭人收拾前廳,預備第二天酒肆開業的事情。見棠姬進來,他急忙迎了上來。
“老板娘,事兒辦完了?”
棠姬身上還穿著河道民夫的衣服,唯恐鄭子徒下一秒就跟著回來正好看見她這身打扮,著急忙慌地就打算上樓。
“老李,我今天出門的事情千萬不要泄露給鄭子徒。你幫我看著,我去換身衣服,如果鄭子徒回來了你記得喊我一聲,我聽見動靜也好做準備。”
老李點點頭,又看見棠姬頭臉上的灰塵,道:“我再讓人幫燒點熱水送上去,您換衣服的間隙正好洗個澡。”
“行!”棠姬一口應下。
棠姬上樓之后馬上換下衣服,又將那身河道民夫的衣服藏到一個帶鎖的衣箱中。剛巧女傭也把熱水備好了。
她飛快洗了一下澡,看著自己一身干干凈凈的行頭,確定鄭子徒即便馬上回來也不會再她身上發現什么破綻。
收拾停當之后,她打開臨街的窗子,順著街市朝涇洛之渠的方向遙遙看了一眼。
此時不過剛剛入夜,天色雖然已經黑透,但市坊中的百姓基本上都還沒有入睡。棠姬從二樓的窗子往下望去,千家萬戶都亮著燈,光亮長長延伸數里,直到盡頭的涇洛之渠。
此時已經宵禁,街道上一連數里都寂寥無人,除了巡夜的士兵偶爾出現在某處街角,周遭一片靜謐。
鄭子徒手里有雍王賜的免宵禁的牌子,夜間可以在城中自由通行,隨時有可能回到酒肆。但她遙遙望出去幾里地都沒有發現鄭子徒的身影,料想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
她今日在河道上發現河渠上的數據與河道圖上的數據有異,此事懸在她的心中,她今日一回來就向去書房核對。可是又擔心鄭子徒隨時回來,所以就強壓著自己的好奇,準備等鄭子徒明天白天去河渠上做事的時候,她再悄悄溜進書房里看。
棠姬扭頭看了一下窗外的街道,又看了一下連接臥室和書房的暗門,感覺自己應該能在鄭子徒回來之前核對完那些資料。
她飛快打開暗門,閃身進了隔間。借著燭光快速從懷中掏出記錄著河道數據的布條,與書房里攤開的竹簡逐一核對。渠寬、水深、坡度、水閘間距……
她果然沒有記錯,這一項項數據比對下來,都與她白天在渠邊聽到的實際情況存在偏差,有的差了半尺,有的甚至差了一尺有余。
就在她聚精會神核對最后一組數據時,樓下突然傳來動靜。
“姑爺,您回來了!天這么晚,您吃飯了嗎?要不要小的幫您煮點湯餅吃?”老李扯著嗓子大聲招呼鄭子徒。
“不用,我在河道上吃過了。”鄭子徒搖搖頭,抬頭看了一眼通往二樓的樓梯,“棠姬呢?她在樓上嗎?”
“應該在。咱們得酒肆明天就要重新開張,老板娘估計正在房間里盤算賬目呢!”老李應道。
棠姬留意著樓下的動靜,飛快將竹簡放回原位,又捧著燭臺收起自己記下的布條,有條不紊地處理好一切,悄悄回了臥室。
她剛剛坐回臥室的書案前將布條藏起來,臥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棠姬!”
鄭子徒喚了她一聲走了進來,語氣輕快,似乎心情不錯。
棠姬放下手中的竹簡起身,主動湊到鄭子徒身邊,幫他解下帶著寒氣的氅衣。>br>“外面很冷吧?最近幾天天色總是陰陰的,可能要下雨,比前幾日涼了不少。”
鄭子徒看著近在眼前的棠姬,原本下意識地想抱她一下,但看她穿著干凈整潔的薄衣,唯恐自己身上的寒氣涼到她,有生怕自己在河道上奔波一天,衣服上的臟污沾到她身上,最后放下了舉了一半的胳膊,
“我先去洗個澡!”
他下樓準備了些熱水,扭頭去了屏風后面。
棠姬看著屏風后升起的水汽,又想起了那些奇怪的數據和阿木今日對她說的話,歪在床榻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