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楚國,這幾百年來雍國和楚國不知打了多少仗,兩國也說是有血海深仇。我不止一次聽楚國人說什么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話,可雍國的后宮近百年來都是楚國羋姓的公主,楚國的王孫公子也扎堆來雍秦做公侯相邦。
難道您還是沒有明白嗎?生在亂世,君侯將相爭奪天下,百姓只是他們棋盤上的棋子,他們每下一步棋,那一片就會有尸山血海。
倘若整個天下都是冷漠殘忍的執棋者,沒半個對普通百姓存有憐憫之心的活人,這天下就全完了。”
棠姬被老姚的話驚住,想了一會兒豁然開朗,竟真的放下了心結。
現今天下儒學昌盛,除了法家、縱橫家這類顯學之外,市井之中儒學極得民心。
儒學的魁首孔丘是魯國人,他健在時姬周的天子尚在洛邑。可他既不前往洛邑侍奉天子,也不老老實實地在曲阜侍奉魯王,反而帶著門客三千遍訪諸國,四處向諸侯王,豈不是世間最為下作的人?
可天下之人并無一人辱罵他背棄百姓,反而相信他仁以待人,愿意接受他說的“天下為公”“天下為家”的這一番道理。
就連雍國和韓國都信奉的法家,也曾有“君子恃德不恃險”的論。
意思是說,倘若君子完全不依靠自己的德行,反而只憑借陰謀詭計行事,最終絕不會有好結果的。
“對。確實是這樣。”棠姬說道。也不知道她是在回答老姚,還是在說服自己。
老姚見棠姬的面色有所好轉,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我并非韓國人,所以才干放心大膽地這么說,李哥要是聽到我說這些,只怕又要動手了。”老姚笑了笑,又道,“可動手也無所謂。我確實不認為他是對的。”
棠姬撩開車簾,看了看外面廣袤無垠的天空。
“天下不會這么永遠亂下去的!倘若百十年后天下可以再次一統,就跟之前周天子尚在的時候一樣,什么雍國、韓國、齊國、楚國都沒有了,幾國的舊土都變成了萬里江山中的一個小小州郡,是不是這些仇恨就會全部消失了?”
“應該是的。”老姚點了點頭,“別說千百年后了,就說現在,天下之人也未必記得清楚幾百年前混戰的幾百個諸侯國的國號都叫什么。”
棠姬也道:“世間的事情會被時間消磨,青史又只會記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人物的事情,到時候可能像我們這樣的小人物,也不會有人記得。”
馬車在街道上慢慢悠悠地走著,棠姬的狀態也緩過來一些。
她看了看車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除了雍國本地的百姓之外,一些客商光看服飾打扮就知道是異國的客商。除了黑頭發黃皮膚的甚至還有金黃頭發綠色眼睛的西域人。
“倘若天下間的每一處都可以像眼下的長安市坊街道就好了。國泰民安,百姓和樂。”棠姬隨口說道,說完又覺得像是夢話。
沒想到老姚卻真誠地點了點頭。
“李哥之前指責我總是愛幫別人。可我幫別人,也是想著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危難,別人可以救我。倘若我遭遇危難周圍的人都作壁上觀,都盼著我死,我受不了。
老板娘,我也希望天下間的每一處都像眼下的街道。我我希望海清河晏,國泰民安,百姓和樂,其中有我。”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