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君拿出手機,定了回程的車票。又翻出李偉的微信,手指顫抖著,發了條信息過去:“李偉,你明天有空嗎?我想見你一面,聊聊……錢的事。”
發完信息,她關掉手機,茫然地走在夜色里。
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向著她自以為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交代”走去。她越不過心里那道名為“絕望”的坎了,那十五年積壓的冰霜,在這一刻,徹底封凍了她所有的生路。
陳麗君拖著行李箱,像是打了敗仗的逃兵,連夜回到了熟悉的城市。臉上被父親扇過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但比起心里的荒蕪,這點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沒回自己那個冰冷的出租屋,而是鬼使神差地買了一張最早班的無座票,在候車大廳冰冷的塑料椅上坐下。周圍是嘈雜的人聲和廣播,她卻感覺置身于一個透明的罩子里,隔絕了一切。
就這樣吧。等天亮了,去見李偉最后一面,然后……找個地方,徹底解脫。
她麻木地拿出手機,電量已經告急。微信上除了幾條公眾號推送,沒有任何人找她。她自嘲地笑了笑,點開了幾乎從不瀏覽的大學城貼吧,只是想用這最后的電量,消耗掉生命里最后一點無聊的時間。
然而,一個被頂到熱帖位置的標題,像根針一樣刺進了她麻木的神經:
震驚!網紅店“娃娃雞”老板李偉含淚轉讓!日入2w+,因新項目急缺資金!
陳麗君的心猛地一縮,手指顫抖著點開了帖子。
發帖人正是李偉。帖子里,他語氣“誠懇”地說明了轉讓原因,是為了全力投入一個“更有前景但也更燒錢”的游戲項目。下面附了幾張營業額的截圖,最低的一張,日流水也在一萬五以上。
帖子下面已經炸鍋了。
“臥槽!日入兩萬?!真的假的?”
“李偉學長牛逼!這店也太賺了吧!”
“怪不得要轉讓,這是要干更大的啊!”
“游戲項目?大學生搞游戲能行嗎?不過李偉的話……說不定真能成。”
“這店接手就是撿錢啊!可惜我窮……”
一條條評論像快速閃過的彈幕,陳麗君卻只抓住了幾個關鍵詞:轉讓、缺資金、日入兩萬。
他要轉讓店鋪?因為他那個游戲項目……缺錢?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到了頭頂。
李偉缺錢。
而她,欠著李偉十五萬。
這個認知像一把重錘,狠狠砸碎了她剛才那個“一死了之”的簡單念頭。
我要是現在死了,他這十五萬怎么辦?他正需要錢的時候……我不能這么坑他。
她死死攥著手機,指甲幾乎要嵌進屏幕里。
求死不能。
原來比絕望更痛苦的,是連死都變得“不合時宜”。
我不能死……至少,不能現在死。我得活著,我得把錢還給他。
這個突如其來的“責任”,像一根粗糙的繩子,勒住了她即將墜落的脖頸,帶來窒息的疼痛,卻也強行將她從懸崖邊拖了回來。
她看著帖子里李偉那些亮眼的業績截圖,再想到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和那個吸血的家庭。
活著,把錢還清。然后呢?
她不知道。
但此刻,一種比死亡更沉重的負擔壓了下來——她必須活下去,為了不虧欠那個唯一在她絕境時伸出過手的人,哪怕那個人可能根本不在意這筆錢。
她關掉手機,屏幕徹底黑了下去。
候車大廳的廣播響起,提醒著她的車次開始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