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另一個同事忍不住接話,語氣急切,“現在主播和玩家玩得正起勁,靠的就是魔性和隨機性。這外掛一出去,不是破壞平衡嗎?萬一惹惱了玩家……”
“李總,要不要再評估一下?”謝爾頓也皺緊了眉頭,語氣謹慎,“現在勢頭正好,風險太大了。”
質疑聲低低地響起,所有人都看著李偉,希望他收回這個莫名其妙的指令。
李偉沒解釋,只是目光平靜地掃過一張張困惑的臉。最后,他看向張裴。
張裴嘴張了張,他同樣滿心疑惑。按照常規推廣邏輯,這時候嚴防外掛、維護公平才是重中之重。但他接觸到李偉的目光時,腦海里瞬間閃過之前幾次——比如堅持用琴島話配音、比如把預算大頭壓在幾個特定up主身上——那些當時看來同樣有點“怪”的決定。事后證明,李偉的“怪”,往往都踩在了意想不到的節奏點上。
他深吸一口氣,把到了嘴邊的疑問咽了回去。李偉過往的判斷,像一塊沉甸甸的壓艙石。
“……明白了,李總。”張裴點了點頭,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他轉向還有些發懵的技術同事,“按李總說的做。注意投放渠道,別太直接,先從……那幾個小的游戲論壇和資源站開始,做得像是玩家自己破解流出的。”
技術同事面面相覷,又看看李偉不容置疑的表情,再看看已經領命開始擬定具體操作的張裴。雖然滿腦子都是問號,但他們還是慢慢坐回了工位,手指有些遲疑地落在了鍵盤上。
辦公室里只剩下敲擊鍵盤的細碎聲響,之前的歡呼雀躍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繃的、帶著巨大疑問的沉默。
李偉站在原地,看著屏幕上依然在跳躍增長的曲線,眼神深處掠過一絲冷靜的權衡。他沒理會周圍的低氣壓,只是很輕地說了一句,像是自自語,又像是說給某個不在場的人聽:
“火候到了,該加把柴了。光燒得快不夠,得讓它……燒得方向對才行。”
說完,他轉身回了里間,關上了門。
留下外間的員工們,在數據的紅光映照下,一邊執行著這個違背他們所有認知的命令,一邊忍不住頻頻看向那扇緊閉的門。
與此同時,深夜的火車站出站口,人群稀落。陳建國提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舊人造革包,沉著臉走出來,腳上的皮鞋沾滿了灰塵。城市的夜風帶著他不熟悉的機油和尾氣味,讓他煩躁地啐了一口。
“個死丫頭,翅膀硬了。”他低聲罵了一句,眼底壓著火。上次陳麗君回家,他剛提起王副廠長——廠里那個五十出頭、死了老婆、眼看就要升副廠長的車間主任——彩禮能給到這個數,那丫頭居然敢當場摔筷子,第二天就偷跑了,連手機號都換了。廠里多少人想巴結王副廠長都巴結不上,她一個丫頭片子,讀了兩天書,當了幾天窮老師,就敢瞧不起人了?二十四了,再不嫁,等著爛在家里嗎?
他只知道閨女在省城的“理工大學”當老師,具體門朝哪兒開,他沒問,麗君也沒細說。出門前,他倒是揪著正在玩手機的小兒子問了一句:“省城帶‘理工’的大學,是不是就那個有名的?”兒子頭都沒抬“嗯”了一聲。這就夠了。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