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實習生臉色有點不好看。他們辛辛苦苦調試、覺得了不起的“創新”,被人用這種平靜到近乎冷漠的語氣,貶低為拾人牙慧。
李偉卻聽得眼睛微微發亮。
不是惱火,是興奮。像獵手看到了意料之外、毛色鮮亮的獵物。
有貨。這女孩肚子里真有硬貨。不是夸夸其談,她提到的都是精釀圈里真正有分量的名字和術語,那股子從實戰里滾出來的、對風味物質近乎偏執的掌控感,藏不住。
他心頭那點“收集牛逼人物”的癮,悄悄冒了上來。果汁是他的當下,但啤酒……那個市場,那個文化,那群消費力更強、粘性更高的客群,他早就眼熱。只是苦于沒門路,沒技術,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敢貿然跳進去。
眼前這個干凈得過分、說話能氣死人的柳玉哲,會不會就是那塊敲門磚?
他壓下心頭的躁動,臉上反而露出更感興趣的笑容,甚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受教”神態。
“柳同學對精釀很有研究。自己釀酒,更能體會其中門道。”他語氣誠懇,順勢問道,“你說的那個啤酒作坊,主要做什么風格?自己設計配方?”
柳玉哲似乎沒想到李偉是這個反應,沒接茬,只是淡淡“嗯”了一聲。
“厲害。”李偉贊了一句,話鋒不著痕跡地一轉,“其實我一直對精釀啤酒很感興趣,覺得它和高端果汁在理念上有相通之處,都是追求極致風味和個性化體驗。只是隔行如隔山,沒機會深入了解。”他示意了一下亂糟糟卻生機勃勃的操作臺,“不像我們這兒,瞎折騰,野路子。”
他把自己和團隊放低,把對方抬高。同時,拋出了一個共同的“理念”鏈接點。
柳玉哲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尖銳稍微收斂了一點點,但戒備仍在。“啤酒是發酵藝術,比直接兌果汁復雜得多。”她依舊堅持著那條“鄙視鏈”。
“當然,當然。”李偉從善如流,“所以更佩服你們這些能玩轉發酵的。你的作坊在哪兒?方便的話,哪天去學習參觀一下?說實話,我挺好奇你們怎么把控那些風味,說不定對我們調整果汁的‘后調’能有啟發。”
他擺出了純粹學習、甚至可能“跨界取經”的低姿態,理由冠冕堂皇。去她的地盤,才能看到更多真實的東西,才能評估她的成色,也才能……找到下套的機會。
柳玉哲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眼前這個年輕老板,不像她預想中那樣被激怒或反駁,態度好得有點出乎意料。
“地方很小,沒什么好看的。”她最終說,語氣松動了些,“在東郊文創園那邊,叫‘須盡歡’。”
“好名字。”李偉立刻記下,笑容不變,“有機會一定去叨擾。今天謝謝你帶來的……新視角。很受啟發。”
柳玉哲似乎覺得話已至此,沒什么可說的了。她又看了一眼那些果汁,那眼神依舊像在看不夠成熟的作品,但之前的鋒芒隱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