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張了張嘴,想說
“春燕不嫌棄我”,可看著鄭老屁兇巴巴的樣子,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喉結動了動,最終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心里頭堵得慌,金春燕是個好姑娘,不嫌棄他老實,上次他感冒,還偷偷給他送姜湯,倆人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說好,等攢夠了錢就結婚,春燕還說,不要啥彩禮,有個住的地方就行。
可現在鄭老屁這么一說,他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低著頭,轉身去牽驢。
磨盤還在轉,黃豆的香味混著驢身上的汗味,在冷空氣中飄著,陳光跟著驢一步一步地走,影子被太陽拉得老長,心里的委屈像雪一樣,越積越厚。
林桂榮看著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落在雪地上,瞬間凍成了小冰粒:“真是個沒出息的東西,說兩句就不敢吭聲了,白養你這么大。”
她剛說完,院門口就傳來了腳步聲,抬頭一看,是金春燕來了。
金春燕穿著件白黃相間的杏花布衫,布料是去年流行的款式,洗得有些發白,卻漿洗得干干凈凈,梳著兩個大馬尾辮,辮梢用粉色的頭繩扎著,隨著走路的動作晃來晃去。
她嘴角有顆米粒大的小痣,不算特別好看,卻眉眼彎彎,透著股實在勁兒,一看就是會過日子的人。
她今年二十八九,在村里算是老姑娘了,性子有點內向,平時不愛跟人打交道,卻唯獨愿意跟陳光待在一起,自從倆人處對象后,更是三天兩頭往這兒跑。
她手里拎著個竹編的挎籃,籃子上蓋著塊花布,里面裝著剛蒸好的粘耗子,東北的年糕,用黃米面包著紅豆餡兒,還冒著熱氣,香味順著布縫飄出來,引得院子里的雞
“咯咯”
叫著往這邊湊。
一進院子,金春燕就笑著喊:“光哥,我給你送粘耗子來了,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呢!”
鄭老屁和林桂榮一看是她,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像是被霜打了似的。
林桂榮趕緊跟鄭老屁湊到一起,壓低聲音嘀咕,嘴唇動得飛快:“這姑娘真是不值錢,天天往咱家跑,是恨嫁嫁不出去了吧?這么大歲數了,還上趕著來伺候人,真不害臊,也不怕村里人笑話!”
鄭老屁也點了點頭,煙癮上來了,摸出煙袋鍋子卻沒敢點,只是咬在嘴里,含糊地說:“愛咋來咋來,等會兒要是看著不舒服,就把她趕出去。
咱家可沒錢給光子說媳婦,別讓她在這兒白費功夫,耽誤人家姑娘。”
金春燕沒聽見他倆的嘀咕,徑直走到陳光身邊,把挎籃遞過去,布掀開的瞬間,熱氣裹著甜香撲面而來:“光哥,你快吃,我媽早上剛蒸的,紅豆餡兒放得多,你不是愛吃甜的嘛,吃完再干活,不然該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