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刮在臉上,像小刀子似的,可誰都顧不上冷,眼里只有著急,陳銘這脾氣,真要是跟姓王的鬧起來,指不定會出啥亂子。
“陳銘!你聽爸說!”
陳建國喘著粗氣,緊緊拽著兒子的胳膊,“姓鄭的雖然不是東西,可咱也不能來硬的,得好好商量,不然你大哥夾在中間也難做人!”
陳銘胸口劇烈起伏著,眼里的怒火還沒消,可看著父親著急的模樣,還有母親和媳婦擔憂的眼神,心里的火也消了點。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依舊帶著硬氣:“商量可以,但大哥必須跟咱回家!姓鄭的要是敢不同意,我饒不了他們!”
周慧蘭趕緊走過來,拉著陳銘的手:“兒子,媽知道你心疼你大哥,可咱得慢慢來,別把事情鬧僵了。”
“你大哥剛跟咱相認,要是咱跟姓鄭的鬧起來,他心里也不好受。”
“咱先去跟姓王的好好說說,要是他們不同意,咱再想別的辦法,行不行?”
韓秀梅也在一旁勸:“是啊,陳銘,咱別沖動。”
“大哥這么多年沒跟咱在一起,得先跟他好好聊聊,看看他自己的想法,不能光憑咱的意思來。”
陳銘看著眼前的家人,心里的火氣漸漸壓了下去。
他知道,家人說得對,不能沖動,得為大哥著想。
他點了點頭,聲音緩和了些:“行,咱先去跟姓鄭的好好說。”
“但要是他們敢欺負大哥,我絕不饒他們!”
陳建國這才松了口氣,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就對了,咱有事說事,不能來硬的,先回家穿件棉襖,外頭冷,別凍著了,咱一會兒就去大柳樹村。”
一行人回了屋,陳銘穿上棉襖,周慧蘭又找了些家里的雞蛋和糕點,裝在布袋子里,說是給大哥帶過去。
韓秀梅也幫著收拾,心里想著,不管咋樣,得先讓大哥知道,家里人一直惦記著他,以后再也不會讓他受委屈了。
等收拾妥當,一家人鎖上院門,往大柳樹村走去。
寒風依舊刮著,可每個人心里都揣著一股勁兒,不管多難,都要把大哥接回來,讓他回到真正的家,過上好日子。
大柳樹村的日頭剛爬過山頭,雪地里的寒氣還沒散,鄭老屁家的院子就鬧開了動靜。
鄭老屁戴著頂發黑的狗皮帽,帽檐壓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張臉,身上裹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袖口磨出了毛邊,手里拎著根磨得發亮的皮鞭,正對著拉磨的驢罵罵咧咧。
那驢套著舊磨盤,耷拉著耳朵,蹄子踩在凍硬的泥地上,一步一挪地轉著圈,磨盤上的黃豆被碾得細碎,順著磨縫往下掉,落在底下的木盆里,濺起細碎的粉末。
“你個懶驢!再慢一步,我抽死你!”
鄭老屁揚著皮鞭,“啪”
地一聲抽在驢屁股上,驢吃痛,猛地加快了腳步,磨盤轉得
“吱呀”
響,像是要散架似的。
他媳婦林桂榮蹲在旁邊,手里捧著個豁了口的竹簸箕,正顛著黃豆篩雜質,金黃的黃豆在簸箕里上下翻飛,碎豆、土坷垃和草籽落在地上,引得幾只雞和鴨子圍過來,伸著脖子啄食,時不時還撲騰著翅膀,把雪沫子濺到林桂榮的褲腿上。
林桂榮臉上的褶子擠在一起,像是曬干的橘子皮,嘴唇干得起皮,嘴角還沾著點黃豆粉,頭發花白了大半,用根紅繩隨意扎在腦后,碎發貼在凍得發紅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