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氣氛因沈野最后那幾句話而顯得有些凝滯。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在眾人神色各異的臉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就像眾人心頭各異的心思。下山的路崎嶇難行，腳下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無邪幾次偷偷瞟向張起靈和沈野，最終還是沒忍住，快走幾步湊到張起靈身邊，語氣里帶著未消的驚悸和濃濃的好奇：“小哥，那九頭蛇柏……你們到底是怎么解決的？那么大一個東西，說沒就沒了？”他腦海里還是那株張牙舞爪、幾乎填滿整個墓室空間的恐怖植物的影像。

張起靈目不斜視，步伐穩健地走在前面，仿佛沒有聽見他的問題，沉默得像一塊山間的石頭。

無邪碰了個軟釘子，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旁邊的胖子見狀，嘿嘿一笑，插科打諢道：“哎呀天真，你管他怎么沒的呢！沒了還不好？難道你還想把它請回家當盆栽養著？胖爺我可不想再跟那玩意兒打交道了，差點把小命都交代在那兒！”他夸張地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無三省落在最后，目光深沉地在沈野和張起靈的背影之間來回逡巡。他心中的算盤撥得噼啪響：沈野此人身手莫測，來歷成謎，對古墓邪祟的手段聞所未聞，偏偏又對張起靈表現出異乎尋常的維護。而張起靈，似乎也對這突然出現的沈野并不排斥，兩人之間那種難以喻的默契，讓他這個老江湖都感到心驚。這倆人湊在一起，是福是禍？他必須盡快查清沈野的底細。

行至一處較為平緩的坡地，旁邊有山泉匯聚成的小溪潺潺流過。沈野停下腳步，從隨身的布袋里取出一個皮質水囊，蹲下身，慢條斯理地灌滿清水。起身后，他看似隨意地走到張起靈身邊，將水囊遞了過去。

“喝點水。”他的語氣很自然。

張起靈腳步微頓，側頭看向他，又看了看那水囊，沉默地接過。拔開塞子，那股熟悉的、極淡的藥材清香再次縈繞在鼻尖。他抬眼，對上沈野平靜的目光，沒有猶豫，仰頭喝了幾口。溫潤的液體帶著藥力滑入喉嚨，滋養著因戰斗和奔波而消耗的元氣。他默默將水囊遞回，兩人之間沒有一句交流，動作卻流暢自然。

“喲呵，沈兄弟，這水看著不錯啊，也給胖爺我來一口唄？渴死了！”胖子見狀，舔著臉湊過來，眼巴巴地看著沈野手里的水囊。

沈野看都沒看他，將水囊塞好，重新掛回腰間，語氣平淡無波：“山泉水，就接了兩瓶。”下之意，沒你的份。

胖子噎了一下，嘟囔著“小氣”，只好自己跑到溪邊用手捧著喝。

這個小插曲看似尋常，卻讓無三省的眼神又深了幾分。他看得分明，沈野對張起靈的態度，與對其他人截然不同。

一行人各懷心思，沉默地向山下走去。山林寂靜，只聞腳步聲與鳥鳴。越靠近山腳，人類活動的痕跡越明顯，道路也漸漸好走起來。來到一處三岔路口，這意味著分別的時刻到了。

無三省停下腳步，正準備說些什么場面話，卻見張起靈徑直越過他，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最終，越過了無邪擔憂的眼神，胖子擠眉弄怪的表情，無三省精明的打量，精準的定格在了沈野身上。

那目光依舊沒什么溫度，深邃難懂，卻不再是一片虛無，里面似乎多了一絲極淡的、難以捕捉的確認，又或者，只是一種無聲的告別。

四目相對，不過一瞬。